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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子:2014年6月9日发生在化妆室的全部经过

弦子

从2018年主动站出来到递交法院申请,我一直有一个最坚定的诉求:希望可以得到公开审理

希望公开审理,是因为我相信我的经历、我的诚实,可以得到公正的对待。

虽然,从2014年到如今,我已经向公安、向法院讲述过许多次经过,重复这件事,对我来说本身就是折磨;虽然,无论我如何回避,被性骚扰的过程依然给我一种性的耻感——在所有人都看过我的当下。我总担心人们看到我时会想起我在化妆室的狼狈与弱小,性侵受害者的身份,会永远成为我的标签。

但即使如此,我依然想要公开审理,想要将我的痛苦、我的遭遇摊开给所有人看。因为,个人感受必须为正义让步,我愿意公开审理,愿意公开全部证据、公开我被朱军性骚扰的经过,公开所有那些耻辱的细节。

只是,从2018年至今,我们要求公开审理的诉求从未得到过批准,出于对法院、法律的尊重,我恪守诺言,保持沉默。出乎意料的是,近日却不断有人对当年案发情况进行断章取义和恶意歪曲,变成对事实的诋毁、对我的辱骂。

虽然痛苦,但若要求索正义,就必须坦诚,因为时间已经过去六年,记忆难免会有疏漏,但我所回忆、所讲述的,都是发生在我身体上的事实。

哪怕我要对所有人,做一次公开的“笔录”。

1.

2014年6月9日,正在艺术人生栏目实习的我,需要完成导创老师布置的作业:将实习经历拍成纪录片,老师还强调,我们最好能够采访到重要人物,就比如朱军。

那天,先于我来到台里的实习生商同学说要去化妆室找朱军,因为知道他和朱军接触较多,我告诉他我想要采访朱军完成作业,商同学让我和他一起去化妆室,帮我找机会采访朱军。

当时,朱军独自坐在化妆室,身边有一把空椅子,商同学坐着与他交流,我则站在一边等待。但没想到的是,只在化妆室呆了一分多钟,商同学就有事要走,我理所当然的打算和他一起离开,但就在我们走到门口时,商同学在门口笑说既然我没事,可以留下来陪朱军聊一会儿,说完这句,他就先离开了。

我为什么会同意留在那间化妆室?因为当着朱军的面,我没有合适的拒绝理由、因为我需要采访他才能完成作业,也因为朱军是全国最有名的主持人、我们身处工作场合,我根本不觉得这会是一件危险的事

在此之前,我从未在任何场合和朱军一对一说过话,交流仅限于在录制现场和其他人一起向他打招呼,我在实习时还看到过他的妻儿,他对我来说是一个和我父亲差不多年纪的长辈。

于是我留在了化妆室,还想找机会采访他。但在一开始,朱军就主动向我提问,打过招呼后,他问我是不是老师带来的实习生,还告诉我他认识老师很多年,在她没结婚时就见过她的丈夫。

除了聊老师、学校,朱军还注意到我脖子上挂着一台索尼的微单相机,那是我为了拍摄找室友借来并随身携带的,因为那时微单还算少见,所以朱军还让我把微单取下来给他看,并拿在手里把玩了一阵,还用这部相机对着镜子给我和他拍了照片。有人故意在这件事上撒谎,说“笔录中显示,弦子还用自己的手机与朱军对着镜子合了个影。”明明是朱军拍摄了照片,笔录中也是明白如此。利用笔录不公开,移花接木,恶意制造这些虚假的信息。

一直到这里,我虽然比较紧张,但因为朱军随和松弛,甚至算得上亲切,所以我还在想接下来可以提出采访要求。

直到朱军主动问我是不是想要留在台里工作,他可以给帮忙,我才开始觉得奇怪:能留在央视工作非常难,我从没听说我的师哥师姐实习时能转正,更何况我的表现并不突出,他为什么要帮助我?我坦诚的告诉他我打算大四去考研,并不打算工作。朱军又开始告诉我他认识那所学校的校长,并且关系相当熟。

谈话到这里,我已经感到不安,为什么朱军一直主动对我提供资源与好处?不管留在台里还是考研,都是靠自己努力去做的事,尤其是考研要先通过专业课笔试,找校长有什么意义?我向来不喜这类人情世故,更何况接受朱军的帮助,我要用什么去回报呢。

朱军继续提到当时央视新楼已经建成,问我去过没有,说可以带我去,还说那附近有很多餐厅,可以带我去。他甚至还提到毕业之后我想要留在北京的话,也可以给我帮忙。我那时虽然只有大三,毫无社会经验,但总能察觉出他话语中对我们关系的设想是非常越界的,所以一直想要含混过去——如果我表现的对他的提议不屑一顾,那大概率会得罪到他,我只能委婉拒绝:我现在还是大三,想从事电影而不是电视行业,并不需要帮助。

朱军不理会我一直的否定态度,又说我的脸型像她太太,知道我是南方人后还说南方姑娘比较水灵。他拉着我的手要给我看手相,还告诉我根据手相来看我不应该靠近水——我是武汉人,几乎就是在长江边长大,这句话让我特别诧异且可笑,一直记到了今天。

在朱军拉住我的手后,我虽然在他说话时把手抽了回来,却并没有当场驳斥过他。

可是,在当时,作为一个大三的实习生,我太害怕如果我不礼貌,就会得罪他,如果我得罪朱军,得罪这位艺术人生的主持人与总制片人,我就会被赶出实习组、失去完成期末作业的机会。在我们系,导创课作为核心课程,挂科有可能影响学位证,我大学的成绩一直都很好,四年没有挂过任何一门课,我根本无法想象我拿不到学位证会怎么样。所以即使是朱军不经过我的同意,拉着我的手要给我看手相,我的第一反应还是我可以忍、我应该忍,为了我的学业,我不能够得罪他

而当朱军开始对我有进一步举动,开始将手放在我的身体上,并隔着衣服猥亵我时,我则完全整个人都被震惊、恐惧紧紧攥住,陷入了应激状态,完全不知道怎么反应。

在朱军一开始让我把门关上的时候,我还下意识留了缝隙,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在化妆室、会在我们第一次谈话时直接碰我的身体。

当时只有二十一岁的我,还没有展开过一段正式的恋爱,更何况是被一个年纪和我父亲一样的男性强迫触摸身体,甚至在此之前,我所知道的性侵就是被陌生歹徒强暴、在公交地铁被咸猪手,我根本不知道女性可能被一个德高望重的名人、在工作的场合触碰身体。

在那样的时刻,我的大脑完全是一片空白的,能够想到的是我要让他停止,然而我能做的只是紧紧缩在椅子上。当他的手在我身上触摸时,我用胳膊挡开他的手、当他想要把我从椅子上拽向他时,紧紧的拉住我的椅子,不让我的身体离开椅子,因为那样我就会有更多的身体部位可能被他触摸。

我从未想过会被几乎陌生的男性触摸胸部、大腿,巨大的耻感在那时候笼罩着我,我害怕、想哭,但在那个瞬间的我,没办法想出任何对策。

为什么不对抗?可我不敢大声斥责他,因为我害怕被人听见、我也不敢反手去打他,因为我害怕他会对我使用暴力。我从没有和别人打过架,更何况一个比我年长、高大那么多的男性?

为什么不逃跑?可我太害怕,我担心如果朱军拉住我不让我离开怎么办?我应该挣脱?应该喊出来吗?可我不敢,我甚至害怕如果动静太大,我被别人看到朱军将手放在我的身上,那样会发生什么?我会不会被羞辱?这件事会不会被所有人知道?其他工作人员会怎么看我?一起实习的同学会怎么看我?如果闹大了,我们学校的师生又会如何看我?

“被性骚扰并不是受害者的错”这句话说出来简单,可对二十一岁的我来说,在那个化妆室被朱军触摸时,能感受到的就是巨大的耻辱、想要哭、想要把头埋进土里、想要一切都没发生过。

很多人造谣说,在性骚扰发生的过程中,有快十人、十几人进入过化妆室,然而这是彻底的造谣——在性骚扰发生的时候,化妆室进来的只有四人:跟随朱军多年的、两位分别姓李、张的制片、助理,和两位观众

责任编辑: 时方  来源:xianzi的自留地 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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