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颁给坚守"言论自由"的作家鲁西迪、不是反抗"谎言、媚俗现实"的昆德拉,也不是"反乌托邦"的阿特伍德,这届诺奖依然出乎意料颁给了法国作家安妮·艾尔诺。一位絮絮叨叨个人记忆与"身体体验"的女作家,这是诺奖对诺贝尔遗嘱颁给"具有理想主义倾向的杰出文学作品"的反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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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6日,诺贝尔文学奖揭晓,瑞典学院宣布法国作家安妮·艾尔诺摘得桂冠,其获奖理由是:"因为她以勇气和高度敏锐度揭示了个人记忆的根源、疏远和集体限制"。
很多人问,安妮·艾尔诺是谁?大部分中国读者没有读过她的书,说是在法国很有名,得过"杜拉斯文学奖"。杜拉斯的作品就很难读,被认为是"知识分子写作",作品很"小众",生活也很拮据,不像萨特、波伏娃等引领"文化潮流"。杜拉斯直到晚年转向通俗文学,以她早期经历的自传小说《情人》一炮而红,"异国不伦之恋",一位白人少女与一位黄色人种富二代,这样的惊世骇俗,一反她以前的謷牙诘屈而是以口语化、短句,个人讲述,回忆夹杂旁白而取胜。
艾尔诺更极端,无人称、无故事情节,全是记忆的碎片与事件的发散堆积,创造出"一个人的生活博物馆"。
"吃饭、睡觉、性爱",一切围绕个人身体展开,历史事件变成背景,严肃的世界被消解。
艾尔诺只在国内出过一部中文版作品《悠悠岁月》,有人说人民文学社压中了。如果人文社压中了,她的书早就印好待售。事实是,得知她获奖,很多人到网上搜有关她的书籍,才得知缺货。人文社赶紧加印,目前是预售。她的书以前卖的并不好。
这两天看到很多评论家对她的溢美之词,大家不好意思说"看不懂",既然获诺奖了,一定是达到了水平线,我们不得不调整认知。但我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或许她在文本上有创新,碎片化的写作、记忆也符合这个网络时代,但要说是"卓越的作品"我并不苟同,也可以说是我的阅读还是偏"严肃文学",喜欢陀思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福克纳、黑塞、莱辛等等,具有"理想主义倾向"的作家,他们在为人类精神建立"一个磅礴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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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身份政治",这是西方文化的"主流",代表左派"身体解放"的高峰,但同时也是人类精神的死胡同。
不论媒体如何美化:平实的写作,文本创新、拼贴,反男性宏大叙事等等。但艾尔玛在法国还是遭至不少质疑,她也说到"羞耻、羞辱",像是女性独有的经历,因为这些都与女性身体和生理有关:月经、初潮、乳房、怀孕、堕胎,这些私密问题变成了"显问题",说明世界愿意"倾听女性"声音,笔是女性表达自己的武器,但"个人记忆"或者说放大的"个人心理感受"是否就是女性的普遍性问题或者说是世界的真相呢?这依然是把女性放在一个"她者"的位置,犹如波伏娃在《第二性》所说,女性习惯把自己放在一个从属地位,从她把爱情当作事业那一刻就注定了,因为她主动把自我价值的评判交给了男性,而男性天生会把事业放在生命重要位置,爱情只是生命的一部分。
由"个人"构成整体,从个人的正义到社会的正义,从经验世界到超验世界,文学一直在拓展"精神性审美"。但后现代却否定了超验世界同时反现代理性,只好在现象世界寻求慰藉,然后又缩小至身体的"短暂激情"。这或许也是文学、艺术的整体困境。一位保守派批评家说,这也是"基督教文明"整体衰落的结果,不论是政治、文化、艺术,大家关注的中心已经从世界整体缩小到"个人身体",从美国保守派与进步派关注的议题就可以看到,不论是同性婚姻还是变性、堕胎,涉及的都是身体自主权,如何不承担后果以满足肉体欲望。艾尔诺正符合"女性、多元文化、身体自由"等左派"主流话语",她也说自己是左派。她的获奖看似意外但也是情理之中,受"进步主义思想"影响的评委自然会把奖项颁给"政治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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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诺在《简单的激情》里大胆、粗鲁的描述,曾被法国批评者判定为淫秽和悲观主义者的作家。但对于反传统的作家来说,污物、生理性描写恰恰被认为是"革命",他们可以把"神圣"的一切拉下神坛,呈现世界最荒芜、人性最污秽的一面。
这也是后现代主义的特点,世界一切都是虚无,没有意义,也没有公理。唯有个人的主观感受是真实的。
应该说时代给了"个人书写"机会,让诺尔玛可以获奖。根据她小说改编的电影《正发生》2021年获得金狮奖。小说讲述在1963年的法国,一位才华横溢的23岁女学生安妮意外怀孕,但当时法国女性被禁止堕胎,安妮原本一片光明的前途因此骤然被蒙上阴影。期末考试即将来临,她的肚子也越来越大,在羞耻和痛苦中,安妮试图脱离困境束缚,尽管冒着锒铛入狱的风险。小说细致入微地描写了安妮在寻求帮助时所受到的身心折磨,这很容易引起女性共情。
鉴于近年来美国围绕女性"堕胎权"的政治斗争日益激烈,美国最高法院推翻了"罗伊诉韦德案",让美国自由派十分不满。这部影片近日将在美国放映,也将是从文艺方面的一次回应。
《正发生》电影海报
碎片化,瞬间的个人感受,是后现代小说的风格,如果读者要把瞬间的感受放大到人的一生幸福来做抉择,那一定会被带到沟里。
所以,读者在阅读这些作品需要更丰富的阅读经验,脑补背景、原因,不然,我们一定会得出错误结论,会把"生孩子"当作阻碍个人成功的绊脚石,只要能"堕胎"问题就解决了,而不是去想,性自由的后果会伴随怀孕的风险,女性该如何保护自己,其实决策权可以掌握在发生关系前,之后也可以用药物阻断,而不是要等到胎儿成形,然后才在个人前途与胎儿生命之间做抉择。况且个人前途与生育孩子也不构成绝对的关系,所以,这样的痛苦比之生存、战争、强权、虐杀、政治谎言还是要轻。
因而,较之碎片化的写作,我还是更喜欢宏大、严肃的文学。说我传统、落伍也罢,因为我还是相信精神超越物质,精神性审美要高于感官体验。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