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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7名骑手的高原小城,抚平了我一身的“卷”

订单量最高的烧烤店里,帅气的藏族歌手,和他如今安稳的家

每日穿梭于大街和小巷,草原与公路,甲热他们也见证着这座小城的变化。

甲热说,县里的医院、政府大楼、博物馆这些都是后期重建的,以前都只是低矮的平房;游客络绎不绝,酒店就越建越多,现在至少有100多家,还有一家星级酒店,旅游旺季时,酒店房间价格能涨至上千元。

城里的餐馆超市也越来越多。外卖刚开时,上线的商家只有几家,本地商户对外卖也很陌生。德单则让开着一家藏式烧烤店,曾有游客来店里吃饭,问他,“这里有美团外卖吗?”他反问,“什么是外卖?”

时间久了,藏式餐馆也在逐渐上线外卖。德单则让自小放牧,不懂如何操作这些,城市经理帮他下载软件、上线店铺,教会他接单的方法。如今他上线的烧烤种类越来越多,到现在有60多种。

店里生意越发红火。游客多时,店里每个月至少有几百单的外卖订单。德单则让曾是一名藏族歌手,但收入不稳定,四处漂泊,他在这里开店,想让妻子过上安稳的生活。

站在城边街道,目之所及都是低矮山坡,草原延绵不绝。色达本是纯牧业县,周边牧民逐水草而居。到了七八月份,城边水草丰美,牧民们的黑色帐篷就搭在公路两边的草地上。

帐篷离公路不远,但周围没有商铺,生活并不方便。

牧民也开始熟悉点外卖,比如超市大桶的矿泉水。下雨时节,草原上的水会比较浑浊,水质不好,超市桶装水的需求就比较高。

同样是在七八月份,当地人还保留着草原“耍坝子”的习俗。

他们通常是合家而出,或邀亲约友,在草原上搭起白色帐篷,一呆就是10天半个月。“他们也喜欢点外卖,主要是烧烤和啤酒饮料,一家人就在草地上吃烧烤喝酒,合围着跳舞。”

草原上的外卖订单怎么确定位置?甲热说,露营的藏民通常会设置地址为车牌号,或者什么颜色的帐篷,再备注“打电话”。城边有很多标志性的建筑,他们就沿着建筑的周边找。

骑手们骑着电动车上草原,沿着牛羊踩出的小路,一直到帐篷门口。

冬日里一杯热腾腾的酥油茶,让我们看到属于小城的温暖

在色达的短暂日子里,除了缺氧,我们倒觉得生活的便捷和大城市没太大差别。甲热却觉得,城市之间的区别不只在硬件设施,而是人与人之间的连接,这里有独属于小城的温度。

色达冬季漫长。10月初,小城已经入冬。

这里昼夜温差大,冬季白天气温在0°C到10°C,极端情况下,夜晚最低气温能有零下30多°C。一场雪后,红色木屋与白雪相互辉映,别有一番美丽。游客慕名而来,外卖订单自然也不少。

甲热说,最冷的时候,骑在路上,他们连眼睫毛都会结冰。

为了御寒,骑手服厚且宽大,内里还会穿着三四件棉服,有时还会穿厚大的藏袍,并在电动车的车轮上绑着链条,防止路面结冰时骑车打滑。

难免也会有一些意外小摩擦。甲热曾不小心在路上打滑,蹭到一辆车,对方没说什么,摆摆手就让她走了。

从这些骑手的描述中,我看到小城居民的朴素和善良。

甲热提及印象最深的一次订单,客人是一位独居老太太,子女在外地远程点餐。送餐时,看到外面下着雪,老人取走外卖后又拉着甲热进屋,给她递了一杯热乎乎的酥油茶。

色达地处青藏高原南部,平均海拔4127米,含氧量不过是平原地区的60%。冬季草木枯萎,平原游客更难以适应本地气候,缺氧是常见反应。

骑手帮助缺氧游客,已是常见的事情。比如游客不舒服待在酒店里,点外卖时托骑手代买一瓶便携式氧气罐;又或是帮忙买上几包缓解缺氧症状的药物,骑手们不曾拒绝。

严重的情况也有。仁真翁修曾看到一名游客因缺氧倒在路边,妻子扶不动,孩子在哭,身旁还放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他当时正有订单,但还是把游客背进酒店,还免费给游客买了瓶氧气罐。

因为外卖骑手总共就7名,骑手和商家的关系比大城市里更为熟络。

德单则让的烧烤店就在站点附近的街面上。平日里,骑手们总喜欢凑在这里,俨然把这里当成了第二个站点。德单则让很随和,让他们免费给手机和电动车充电,还会把电火炉打开给骑手们取暖。

店里只有德单则让一人,订单多忙不过来时,骑手们也会帮忙打包分装。

遇到订单少的日子,年轻的骑手们还喜欢打篮球。今年他们已经组织了3场球赛,“我们可从来没输过。”说起篮球,骑手们的脸上满是得意。

月入八千的色达骑手说,善良才是人生的成功

努力挣钱,买房买车,卷在一个疲惫的物质梦想里,是我们这些城市打工人的生活画像。

甲热工作4年,仁真翁修也接近3年,结束行程前,我挨个问他们:“存了多少钱?”没人能给出一个确切的数字。细问下来,这里骑手的月平均收入能有6000至8000元,但他们日常只留一两千元自己用,其余的都给了父母。

“父母帮你存着吗?”我问。“不是,给父母用。如果我要买衣服,他们会帮我买。”甲热说。

骑手多吉泽仁家里有兄妹5人,他是长子,妹妹今年刚上高中。他说,妹妹是家中最会读书的孩子,自小成绩在班上前几名,房间贴满了奖状,他赚得钱除了给家里做开支,也支撑着妹妹的读书费用。

每逢农忙时,多吉泽仁还会请假回村子里,帮家里收青稞。

仁真翁修入职的第三个月,就在县城买了房子,总价10万元。他此前在工地攒了5万元,又和朋友们借了5万,付了全款。房子在一个社区,四间屋子,面积有100多平方米。

在这个小站里,他算是单量最高的骑手,最高时月收入有1万多元。

但不过5万元的借款,仁真翁修还了大半年。他的妻子也在色达,哥哥姐姐都已经工作,唯有一个妹妹和母亲生活在老家村子里。他不放心妹妹,每月挣下的钱,多数都给了家里。

登子倒是例外。

他是一名兼职骑手,还在读师范类学校。第一个月工资,他交了学费,第二个月他给自己买了一件不错的藏袍。今年暑假是登子第二次兼职,“工资就当做下半年的生活费了。”

9月初,登子结束了兼职生活,回校后,他在一所小学做实习老师。说起这段经历,他记忆最深的是一位老师点的外卖,是30杯奶茶,送给全班的学生们,那是他期待的美好师生关系。

登子也考虑毕业后回到色达,在藏区小学做双语教师。这些年,这座高原小城也在不断注重教育,甲热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也盘算着,再过几年,等孩子们上小学了,她就辞职,辅导孩子学习。

如今,县城还在不断建设,路边总能看到在盖的高楼,道路仍在拓宽延伸,配置着明亮路灯。色达,藏语意为金马,也因此,小城的路灯皆以马为装饰,灯饰以三马环绕,昂头向上。

现在,仁真翁修是7人里唯一在县城买房的骑手,他今年刚买了辆二手车,准备春节时开车回家。

“有房有车是你们眼中的成功吗?”我问。

他回答,“不,善良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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