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事件》剧照。（佳映娱乐提供）
2002年3月5日晚间7时半左右，中国吉林省长春市发生一起大规模的电视插播事件。多达8台有线电视的讯号遭到干扰，取而代之的是法轮功真相影片，同时被播送给受中共仇恨宣传影响的千家万户，时间近50分钟。之后，长春市超过5000名法轮功学员被当局抓捕，18名直接参与者受到残酷迫害。有些人至今还被秘密关在监狱，而有些人则早已离开尘世。
曾参与过《正义联盟》（Justice League）、《星际大战》（Star Wars）等漫画制作，享誉国际、获奖无数的著名艺术家大雄（Daxiong），也是当时受到波及的其中一位长春法轮功学员。虽然他并未涉入，却因此被迫离开家乡至今。
2022年由加拿大导演杰森·路特斯（Jason Loftus）所执导的《长春事件》（Eternal Spring）这部结合绘画和真人访谈形式的动画纪录片，便是以大雄作为穿针引线的主角，引领观众跟随他采访的脚步和画笔，去重新勾勒和记忆那段没有留下任何影像纪录的悲壮历史，以及他所深爱和思念的城市──那不仅是他的故乡，也是法轮功的发源地、被迫害的重心。
虽然在以非虚构为本质的纪录片里采用可以天马行空的动画手法并非创举，但这仍是非常有潜力和张力的一种形式。尤其像《长春事件》这样，全以动画作为事件呈现的纪录长片并不多见。尽管这是一种不得不然的选择，却意外的非常合适。全片的动画设计是大雄典型的美式漫画风格，即使采用了3D动画技术，而依然以手写独有的笔触、纹理线条和阴影，凝炼出历史的厚重感。动画的叙事基调也保持了平实与节制，以重述整起事件脉络、还原当时情境氛围作为主要依归。
全片最充满想像力的一段动画，是某年长春市的雪白天地──那是珍藏在大雄记忆深处的一本童话书，是尚未发生信仰迫害的峥嵘岁月，是饱含无限温暖、快乐与希望的童年时光。大雄用他纯真而深情的画笔，邀请观众和小大雄一起穿梭于长春的各路风景──瞪着大大眼睛的白桦树森林、传统庙会里活灵活现的舞狮、载送居民的有轨电车、说书声里跃马奔腾的英雄岳飞……这一幕幕神奇，透露着人与人之间的相亲和相惜，伴随着与情境丝丝入扣的钢琴配乐，如轻声细语般，温柔的牵引出长春人心底永远回不去的曾经。那也是他们无数夜里不曾离去的梦境。
即使作为旁观者，观看这些灵动如生的画面，也会不由自主的联想起自己的童年，并在情感上建立了与长春更深层次的关系。我想这就是艺术独有的柔性力量，而这部电影处理的非常出色。
当大雄将这段动画播放给现居韩国的“白先生”看时，他不禁感动得流下泪水。白先生是“长春事件”参与人中，唯一成功逃到海外的幸存者。即使他也曾被关押在监狱里好几年。电影展示了导演与大雄讨论绘画的幕后制作过程，也记录了大雄到首尔、纽约等地探访寓居海外的长春法轮功学员的画面。在聆听他们讲述过往的同时，大雄用素描速记下受访者的容貌，及其所诉说的情境。并且电影许多时候，历史动画的画面与受访者的人声都在同步进行着，而仿佛在互相诠释着。这样的处理，不仅大大增强了动画的非虚构性，而更以“大雄的艺术”为中介，将“大雄”与他并未亲身参与的“长春事件”紧紧联系在一起。当然，在观看的过程中，观众也不知不觉的加入了这个多层关系。
这部电影是一场对话。它是以大雄为代表，引领观众进行的与受访者、与参与者、与长春及长春事件之间的心灵对话。有一个小细节是，电影中两次出现了大雄说的同一句话：“其实我也曾对这件事感到不理解……”第一次是在电影的前半部分，第二次则是到了电影尾声。横亘在这同一句话之间的，是长春事件的历史叙事，是主导事件的梁振兴、刘成军等人体现的非凡信念、坚定意志和人性光辉。
当年大雄因为这起事件而被迫离开长春，是在27、8岁，前程似锦的年纪。想那时去国离乡，只身素履，眼前盖是一片茫茫。经受这样彻底的人生转折，心中会是何等难受？个中滋味，恐怕不是旁人可以述说。其实，包括长春事件的所有参与者，岁数也大多仅仅落在二、三十岁而已。是什么样的力量，让他们能够放下原本所擘划的人生篇章，而选择用生命坚守在信仰的这条道路上呢？多年以后，大雄已在异域安身，并用艺术走向世界。如今他也通过艺术，再次寻访那座他曾经不得不被抛离的家园，并在这过程中明白了困惑多年的答案。
所以，当结尾再次出现大雄的那句道白时，电影补足了大雄与白先生接下来的对话。神奇的是，到这里大雄的语气听来已转为感叹与释然。虽然大雄画过许多美式漫画里的超级英雄，但在体会了有关长春事件的种种故事之后，他发现这些人所表达的是真正的爱。并且所谓的英雄，其实就是平凡中的坚忍与善良。
表面看来，20年前的长春插播事件就像是永夜里的刹那花火，虽曾有一瞬绚丽无比，仿佛为守夜者捎来了黎明的讯息，却在忽然之间，一切又消逝于无声无形。但是，如同英文片名Eternal Spring──永恒的春天──所隐喻的，2002年3月5日的那起事件是一个起点，而远远不是终点。即使它造成了一时之间超过5000人的大抓捕，且在后续的无尽关押和残忍酷刑中，凋零了许多生命；然而它实际上是一声穿透阴霾的号角，更是苍穹之上长耀不暝的灿烂恒星，鼓舞着一批又一批法轮功学员讲清真相的身体力行和坚守信仰的毅如金刚。
一个显着的例子，就是这部电影。
当然，这部电影也仅仅是另一个起点。它会继续撼动另一批千千万万的人心，让长春事件这群从平凡中走出来的英雄们，与长春这座不凡的城市一起，让后来人永远铭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