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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京:文化身份、政治文化与生存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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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解文化身份与政治文化的关系,必须引入群体生存策略这个概念。人类依赖群体生存,而群体的存续,取决于生死关头如何选择集体的存亡之道。文化身份的认同,是这种选择的基础。那什么是政治文化呢?我的理解,政治文化最核心的内涵,就是在群体存亡的关头,用什么方式决定谁说了算。在这个意义上,政治文化与群体生存策略的历史演变,直接相关。

对大型政治实体而言,文化身份的改变非常不易,但不等于政治文化一成不变。事实上,政治文化发生急剧变化,历史上多有发生,比如说,被异族征服,就会导致政治文化的急剧改变。我同意孙先生的大判断,那就是现代世界征服的成本太高,不合算,因而会增加和平的机会。但冷战后的历史也证明,这个转变并不意味着战争会被消灭,更不意味着能消灭政治暴力和奴役。根本性的原因,就是科技进步很难改变人性,而人类的文化身份冲突就来自人性。也就是说,人类的文化演化动力,始终来自不同文化身份的冲突。其实,在智人主宰世界之前,曾有过智人与其他人类的冲突,智人全胜,其内部的文化冲突依然欲罢不能,继续推动“文明”的“进步”,以至今日智人的内部冲突,已经有了毁灭自己的能力和真实危险。

我们越来越清楚地看到,科技的进步,不仅改变了战争的形态,而且,让压迫性政治秩序的独裁者和当权派,获得了一种非对称的战争能力,用来抵制甚至是反击民主政治秩序的影响力。近年普京习近平的联手,更试图证明,压迫性的大国,有可能在现代科技的支撑下,以同归于尽来威慑自由的国家和人民,同时绑架本国民众的文化身份,胁迫整个世界接受一个缺乏公义的政治秩序。也就是说,与现代世界征服成本太高相伴随的,还有一个趋势,就是非西方国家维系一个对内压迫、对外霸凌的政治秩序和全球秩序的空间增大了。

为什么会这样?没有简单的解释。一个比较简单化的解释,就是科技革命和经济全球化,给非西方的文明的民众,带来了更多收入和社会流动的机会,反而增加了政治民主化的阻力。因为人们很容易看到民主变革的风险,却难以估量变革的收益。这种趋利避害的“理性”,加上高科技成功地应用于政治压迫,助长了一种“生存策略”,那就是“好死不如歹活”。

支持这种生存策略的价值体系和政治秩序,与支持“不自由毋宁死”的生存策略之间的冲突,是否能避免战争,或者让战争成为不必要?我持严重的怀疑态度。尽管我很难想象未来战争的全部形态,但我依然坚信,“战争是新秩序的助产妇”。

总之,现代世界征服成本高不足以阻遏战争,真正的问题是,西方文明无力把自己的生存策略强加给非西方文明,而非西方文明又无力靠自身之力走出那种窒息自由的政治文化。这个困局带来的和平是靠不住的,当双方的“生存策略”无法并行不悖的时候,基于文化身份冲突的战争就不可避免。作为一个非西方的大国,中国在这个人类的文明困局中,有什么样的机会?这样的机会与文化身份的冲突是什么关系?仅靠趋利避害的理性(rationality)不能回答这个问题,战争则更不可能解决这个问题。

责任编辑: 李广松  来源:自由亚洲 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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