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0年10月中旬,9名被扣押在圆明园的洋人“囚犯”获释,个个双眼空洞半死不活。一起被送回联军营地的还有15具损毁严重的遗体,只能靠尸身上的衣物辨识身份。其中最惨的当属伦敦《泰晤士报》的主战记者鲍威尔比,已经没了人形。据一名和他关在同处的锡克人称:鲍威尔比在被关押的隔天,即9月20日就死于手腕处长出的蛆,三日后被丢出喂狗和猪。
鲍威尔比(?—1860年),伦敦《泰晤士报》记者,他随特使巴夏礼在通州谈判时,遭清军劫持虐待,惨死于圆明园。鲍威尔比是世界上最早的随军记者之一,曾因对克里米亚战争的前线报道而显露名声。1860年,他成为英国对华全权专使额尔金第二次远征中国的随员,欲为英国民众详尽报道华北前线形势。鲍威尔比原计划事成之后,转道去苏州采访忠王李秀成,报道太平军的动态,却没料到把命丢在了北京西郊。
额尔金下达命令:再次溯白河而上进抵天津,逼清廷签约赔款,并为反击英国舰队之举道歉。联军绕道北塘,南下进攻大沽北岸炮台,2个半小时的炮火对轰后,千余清军全部阵亡。这主要归功于英军的新式武器阿姆斯特朗炮,鲍威尔比盛赞这是“服役中最好的火炮”。他又写道:“炮台内一片狼藉,腥臭难挡。只打了十天,就拿下白河要塞,报了前一年惨败之仇,1860年对华战争已画下句点。”
天津谈判无果,额尔金决定进兵北京,记者鲍威尔比发表社论支持,强烈要求斥诸武力。怡亲王载垣、兵部尚书穆荫奉旨复谈,与英方代表巴夏礼因跪拜礼仪谈崩。咸丰帝下密旨给僧格林沁,命其伏杀额尔金,但僧王部队却在9月18日下午错俘了巴夏礼一行。人质共计26人,包括巴夏礼、额尔金秘书罗亨利、《泰晤士报》记者鲍威尔比、1名法国学者、3名英国军官、19名锡克骑兵。鲍威尔比的噩梦即将到来。
9月19日众人被运到北京,当年10月8日巴夏礼、罗亨利被释放,之后几天,幸存者陆续获释。不到一个月的关押期,26名人质中就有15人惨死狱中:记者鲍威尔比、法国学者、3名英国军官、10名锡克人。他们受到严刑拷打与羞辱,不给食物与水,手腕被绳索束紧,导致双手发黑肿胀。某个生还的锡克人称:鲍威尔比死于手腕长出的蛆,有人替他穿上灰色格子布,三日后尸身被绑在一根横梁上,丢到墙外喂猪狗。
清代文学家方庖《狱中杂记》称:囚犯若不上供银钱,狱卒在捆缚时就会将其筋骨扭断,即使活下来也要几个月养好捆伤,有的人甚至落下终身残疾。监狱潮湿缺氧,鲍威尔比应是手腕被勒伤溃烂,苍蝇下卵后孵化成蛆。蛆虫吃掉腐肉释放毒素,加重感染程度,或者由血液循环进入其他身体部位,造成感染扩散。狱中环境恶劣,鲍威尔比极可能死于感染引发的败血症、深层组织感染、骨髓炎等。
人质遭受折磨与丧命的噩耗传遍联军,复仇的怒火迅速蔓延。有位将领提议洗劫京城,另一位将领要求吊死城里的每个官员。考虑到早在10月6日,联军上下就已经开始劫掠圆明园,而人质又死在此园,额尔金计上心头。他庄重宣布:清廷要为劫持巴夏礼一行、杀害鲍威尔比等人受到惩罚,且完全由清帝本人承担,不能波及无辜的京城百姓。1860年10月18日,额尔金不顾法国全权专使葛罗的反对,下令火烧圆明园。
1860年,面对额尔金的第二次率军入侵,僧格林沁的炮队没能像击败英国首任驻华公使卜鲁斯那样,守住大沽要塞。正面战场打不过,伏杀敌酋又搞成错捕谈判特使,清廷在道义层面落下口实。英军指挥官额尔金得以借此由头下令焚烧圆明园。当然,只要侵略者想,他们就可以找到数不尽的正当借口。站在大清的角度,似乎也挺委屈,监牢狱卒虐待囚犯,向来是公开的秘密,他们倒也并非针对洋人,而是对内对外一视同仁。
参考资料:裴士锋《天国之秋》、方庖《狱中杂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