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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党报记者也走线: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旁白】各位朋友好!这里是播客《新移民》!这期播客播出的时间恰逢圣诞夜,祝各位圣诞快乐。

【旁白】

来自山东滨州“小舞”夫妇今年过年期间,带着三个年幼的孩子,通过墨西哥走线入境了美国,目前已进入了移民的申请程序。

记者:我就叫你小舞吗?

小舞:呃,可以,可以。但我这个“小舞”跟实名也差不多了。因为我国内那些账号,包括我这个推特,在出来之前就用大陆手机号注册的,他就把我所有的账号锁定、封禁了。

记者:小舞,那你能够首先把你自己的情况简单介绍一下吗?

小舞:我是80后,大学毕业之后,就去当地的报社做记者,做到了差不多2015年的国庆节前后。我不是在报社一直从事摄影记者的工作吗?当时自媒体平台需要大量的内容创作。我就用我摄影的优势,开始进入了自媒体的创作行业。2020年疫情之后呢,创作的内容发生了一个变化,就是从之前的以摄影技术为主,改为进写评论的方式点评中国的社会事件。直到帐号被封禁。

记者:那你能否介绍一下,这一次移民你是什么时候到达美国的吗?

小舞:我是今年的二月份,就是中国农历过年之后,我开始从中国出来,先后经过了英国、墨西哥,从美墨边境的蒂华纳、圣地亚哥入境美国。具体的时间应该是2月24号。

记者:这个日子记得很清楚啊!

小舞:对,对,对,因为我从中国出来的时间就是农历大年的初六,一路上正好是十天时间,抵达了圣地亚哥。所以对我来说,这个旅程非常重要吧。

记者:你这次出来是带着你的家人,是吧?你的妻子和儿女,你们总共几个人?

2024年5月8日从墨西哥进入美国的一批中国移民(美联社)

小舞:就是我们这个小家庭全家一块儿过来了,我和我的妻子,还有我的三个小孩,两个女儿,一个儿子。

记者:你的三个小孩多大?

小舞:我们老大今年是正好十四周岁,老二是八周岁,老三当时是两岁多,现在是三周岁了。

记者:其实,我们知道走线算是一个潮流吧,这几年很兴盛,有各种各样的人在走线,像你们这样的一家来走线的也不在少数,也有很多例子。所以我很想从您这个家庭知道,就是说,你在国内是处于中年,是吧,属于事业的巅峰状态,属于正是打拼的时候,而你的小孩儿又很小,这种情况下你是怎么做的这个决定?

小舞:我在2020年武汉疫情之后,就特别关注中国的社会事件嘛。特别是一些突发性的、悲剧性的、影响很大的社会事件,我在国内的平台上,包括百度、今日头条、微博这些账号上,粉丝大概加起来有4、500万了。所以呢,这些账号就受到中国网信办、各级网信办的一些威胁、骚扰和恐吓,删帖、封号比较频繁。也有派出所的电话约谈,网信办约谈,导致我的家人特别担惊受怕,他们总是劝我不要在网络上发声了。但是我这个人,包括从报社一直都非常愿意在网络平台表达的,那么我觉得对我来说言论自由非常重要,我就产生了带着家人一块儿出来的想法。

记者:你说的恐吓,你觉得最让你最感到恐惧的是什么样的情形?他们是如何恐吓你的?

小舞:最让人恐怖的是,我记得2023年六月份,就是中国的贵州省有几个老师在河道捡鹅卵石,被大水冲走死亡了。当时有一个四川的记者就去现场调查这个事情,结果这个记者被打了。我们作为在网络上发声的博主们等等,就写了一些针对这个记者被打的评论。结果就是遭到了警方的特别关照,他就是通过电话约谈、警告,让你不要参与这些社会公共事件。后来我还得知,这个事情不是警告了我一个人,他们可能通过微信啊或者是微信的聊天群锁定了一大批人,让人产生了一种很深的恐惧,因为就是如果我一直不断地在中国写下去的话,可能最终的结局也是要被抓起来。

记者:你是真的有被约谈吗?

小舞:约谈也不是说非常严肃。因为经过前期的交锋,大家都认识了嘛,虽然不是朋友,但至少是熟人,就告诉你说,这是我们的工作呀,也不能太过份了,因为这样你好,那我们大家都好。他那个意思呢,就是说你不听话的话,下一步就有更进一步的措施,就不会像这样客气的这种交流了。

记者:这样的约谈在你身上发生了多少次?

小舞:具体我没统计,但是疫情这几年一直受到这种电话约谈,当面的约谈,加起来至少能超过上百次。

记者:上百次?包括电话的骚扰和约谈,一共有上百次?

小舞:它也不是固定时间,不是上班时间,可能就是深夜、晚上或凌晨,任何时间都有可能打,这种高频度的被他们找上门了,我们家属就感觉这个在中国是非常可怕的事情,都非常担心。

记者:你有想过没有,如果你放弃这种做这种事情,就是通过自媒体去传播在你看来是比较正确的看法,放弃这样的工作,你通过其他方式去谋生呢?你就可以避免这样的危险啊,你不必要出国呀,是不是这样?

小舞:换工作呢,可能就是骚扰比较频繁的时候,我家属、家人就会劝我不要干这个了,干点别的什么不能养活一家子呀?但是就我自己的意愿来说,我是不愿放弃这个公开发声的这个机会的,因为我感觉我还是愿意说话,愿意表达的,抑制不住这种冲动。

记者:你觉得你抑制不住这种冲动,跟你的个性有关吗?还是说因为你的职业的影响?

小舞:可能跟人的这个性格也有一定的关联,当我通过一些海外平台或者是海外的华文媒体的传播,了解到中国共产党从建政之前到建政之后的一些做法,你了解到这些事情不对,你自然而然有一种责任在里面,你要有责任去告诉大家,就是这个共产党不像它宣传的那样,它整个就是一个欺骗,或是愚民的这样一个过程。

记者:这里你讲到了你通过学习,通过翻墙去了解到了中共建政的一些事实,这个我可以说是一个你更新自己的认识,甚至可以说是觉醒的过程吗?可以这样说吗?

小舞:说实话,就是我那时候就是在小学五年级这个阶段,我自己一直都在农村,也没有接触太多媒体,在农村的时候能收到的电视节目也非常少。但是从初中开始,到了镇上,镇上的资讯相对发达一点,包括《南方周末》呀,而且我那个时候买了一台短波收音机,就听到了包括自由亚洲电台、美国之音,BBC之类的海外中文台的一些节目,我一听之后就发现说,共产党的做法跟他现在宣传的一些政策完全是背道而驰的。其实我,觉醒得还算是比较早吧,十几岁的时候就对共产党产生一个很明确的认知。他的独裁政权一直就是靠着欺骗老百姓、愚弄老百姓延续下来。

记者:你的这种认知对于你后来人生的发展有没有什么实际的影响?对于后来你人生的选择有没有什么影响?

小舞:最重要的影响就是我择业这方面。大家都知道,在中国做新闻这个行业薪水比较低,但是,接触了一些信息之后,我还是愿意从事新闻这个行业,用自己的观察给大家提供一些真实的报道。当然我一直是在地方媒体,在当地的传媒集团,相当于地方的党报。

记者:那这个是不是和你的新闻理想也是有差距的呀?因为你说你想通过这种媒体的方式,通过新闻从业去揭示真相。但是,你当时在党报所感觉到的那种氛围和体制,和你心目当中的新闻理想是有差距的吧?

小舞:这个肯定会有一定的落差的。但是,在中国那个舆论环境下,它只要是公开出版的任何一种刊物,它都是党报,它没有第二家不是党报的报纸。但是,我在那里的时候,正赶上中国网络平台开始出现。我在报社的时候,也不太遵从报社的一些宣传纪律,比如说你掌握的一些负面消息或者是新闻资源,他不让你报。但是那个时候我还是通过网络论坛什么的这样一些渠道,把自己了解的所谓的负面新闻,或者是他们不愿意公开的,通过网络的渠道进行大量的传播。我因此在报社的时候也受到了好多次处分。

记者:所以当时你离开党媒,然后一步跨到了自媒体,是吧?你离开是你自己选择离开,还是说有其他原因?

小舞:就是在报社不断的受到这些宣传指令的批评,而且他还是在全体职工或是集团的大会当面批评你。那种环境如果你天天遭遇的话,普通人、同事就会对你另眼相看了。在那种环境,我自己感觉也不太自在了。虽然他不能开除你,或者是让你下岗,但是他冷落你,边缘化你。

记者:所以,当你从传统媒体跨步到了自媒体的时候,你觉得让你松了一口气吗?就是至少从你的小环境来讲,要比以前在党报要好一些了吗?

小舞:自媒体的好处就是,无论是我从那个采集到传播,到作品的呈现这都是我一个人就可以决定的。这个自由度或者说裁量权对我来说是最大的,一开始的时候是有非常自由的感觉。但是,到了后期进行评论报道的时候,因为它关涉的都是中国社会的一些负面的消息,他会不希望曝光一些事情。到了这个阶段就没有非常自由的感觉了。因为平台有一审核机制或者审核程序,在这个过程中就逐渐有了自我审核。比如说你不敢直接批评中国共产党,或者是批评体制,你要说得委婉一些。你自己就是对自己都有一种很深的自我审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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