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荣祥：艺人发表促统论 身不由己还是主动表忠

部分台湾艺人因为演出机会到中国发展，本是自由市场的机制和选择，但中国却是党管一切，文化亦服膺于政治的极权国家。（取自@hawke2210）

文化部日前偕同陆委会查处20余名艺人，主要目的是调查台湾艺人赴中表演是否有无与中共党政军合作行为，发函要求经纪公司或艺人说明。两个部会之所以会进行查处的缘由是因为中共去年发动“联合利剑2024B”围台军演，欧阳娜娜转发央视发文，称“台湾自古就是中国领土，只有一个中国”；张韶涵转发声称“祖国统一，势不可挡”。今年3月，中国外长王毅贬低我国称“台湾”，侯佩岑、赵又廷、陈乔恩、陈妍希、张韶涵、汪东城、杨宗纬、欧阳娜娜、欧阳娣娣、翁虹等数十名艺人，转发央视“台湾必归”贴文，唱和中国主张。本文将从法规制度、中国党媒、言论自由的层面来分析台湾艺人的促统或回归的言论和行为。

法规制度

两岸人民关系条例33-1条第一项规定：台湾地区人民、法人、团体或其他机构，非经各该主管机关许可，不得为下列行为：一、与大陆地区党务、军事、行政、具政治性机关（构）、团体或涉及对台政治工作、影响国家安全或利益之机关（构）、团体为任何形式之合作行为；二、与大陆地区人民、法人、团体或其他机构，为涉及政治性内容之合作行为。表面上，以台湾艺人在中国发表的言论内容来看，似乎可以竞合适用第二款所规定的政治性内容之合作行为。根据两岸人民关系条例第92-2条，违反第33-1第一项规定者，处新台币十万元以上五十万元以下罚锾，并得按次连续处罚。

换言之，文化部作为主管机关可以针对相关违反的行为进行查处或是处以行政罚锾。然而，法律的构成要件通常以故意或过失为主。行为人对于事实的认知，明知并有意使其发生者为故意或是行为人对于事实，预见其发生而其发生并不违背其本意者是为未必故意。行为人虽非故意，但按其情节应注意，并能注意，而不注意者或是对于事实，虽预见其能发生而确信其不发生者是为过失。

意即，如果台湾艺人是主动表忠，完全认同统一或回归言论且与中国演艺机构或团体合作的话，则可能会落入故意违反条文规定的范畴。如果台湾艺人知道这些中国的经纪公司会为其发表促统言论，但仍然不反对的情况下，则可能会落入未必故意的涵摄。如果台湾艺人不知道这些统战的潜规则或是两岸关系条例的规定，为了可以在大陆演出的情况下，觉得讲这些促统言论是个人主张并无伤大雅的话，则可能落入过失的范畴。

我国行政罚法规定不得因不知法规而免除行政处罚责任；但按其情节，得减轻或免除其处罚（第八条）。文化部（主管单位）和陆委会所进行的第一波查处，最后以口头告诫方式结案，主要的目的是厘清台湾艺人在中国演出可能面对的统战压迫和暗黑手法。从这个角度出发，这次查处的重点是掌握台湾艺人赴中演出时，中国如何利用商演来达成其政治目的或是以发表这些言论作为演出的对价关系。透过对于这些艺人的访谈和调查，可以公开揭露中国的操作手法和让台湾艺人知道相关的法律规范避免触法。如果这些艺人事实上被迫或是不知情的情况下，经由调查后也能够减少他（她）们在台湾可能面临被指责成见利忘义或是舔中弃台的无情批评。

中国党媒

中国的电视台基本上都是党所经营的。中央电视台、中央广播电视总台是直属于中共中央宣传部。省市级电视台如湖南卫视、浙江卫视，虽然名称有地方性，但都是直属省委宣传部主管。换言之，即使是娱乐性质的中国电视台，如湖南卫视、浙江卫视，只要背后属政府体系且涉及对台宣传，就是中国政府机构或是具有政治性的机构。中国并不允许民间独立经营的电视台之设立，因此在全部都是党营电视台的情况下，很容易让台湾艺人的促统言论成为中国传声筒宣传统战的样板。台湾的政府提醒这些赴陆发展的台湾艺人在有机会演出或是得到高额报酬的同时，也必须注意他们可能被中国利用来宣传统一大业的问题。中国的演艺市场确实比台湾大许多，相关的节目制作也是超大手笔的预算，台湾演艺人员在中国精湛的演出也颇受中国的观众青睐。然而，诚如文化部长李远所言，希望台湾艺人赴中发展之前先要有心理准备，也欢迎回家和我们一起奋斗，台湾才是培育你们成长茁壮的家。

言论自由

反对党立委认为陆委会对于台湾艺人的查处是打压言论自由，民主国家就是要包容所有言论与想法，不应该限制国民的思想与言论。事实上，这种论点是断章取义或是以偏概全。因为两岸关系条例第33-1条的规定并不是单纯的言论处罚，不是单纯地行使表意自由就会被处罚，而是针对涉及政治性内容之合作行为。换言之，本规定以合作为要件，如主观意图和实际行动上与中国团体合作，并涉及政治性内容的话，就会构成违反这个条文的行为。在中国任何的公开演出都需要官方审批，大规模的中国娱乐公司都要受到中国政府的监管，同时这些公司背后有国企、党政系统的人脉或资金来支持经营。

也就是说，经纪公司本身就可能受到政府压力，所以公司会要求台湾艺人表态支持一中，台湾艺人为求在中国演出，只能接受经纪公司的条件来发表或是被经纪公司代为发表促统的言论。但是如果合作协议明文要求台湾艺人向中国政府表忠发表促统或是回归言论，台湾艺人还是合意签署和配合执行的话，这样就不只是单纯言论自由，而是接受敌对势力指令来进行统战活动。部分台湾艺人可能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或是轻忽两岸关系的法律规定与中国合作的话，皆可能要面对相关的行政处罚。

最后，部分台湾艺人因为演出机会到中国发展，本是自由市场的机制和选择。同时艺人演出通常不会带有政治色彩，因为艺术本身尽量不会去牵扯政治，更不会排挤特定意识形态或立场的人来聆听美妙的声音或是观看出色的表演。然而，中国是党管一切、文化服膺于政治的极权国家。在中国表演基本上都是要经由审批（审查和批准）。只有共产党事前同意的演出和内容才能公开播出，这种管制不仅扼杀艺人的创作自由，更是剥夺普罗大众的阅听权利。我们需要对于台湾艺人赴中国发展被迫表态一事严肃看待，因为有些台湾艺人只愿意在艺术和表演方面合作，并不同意中国所发布的声明和立场，这样政府应该责无旁贷地揭露相关讯息，不要让这些艺人背上舔中的罪名。但如果少数台湾艺人积极主动与中国经纪公司合作，并配合发表相关的促统言论时，则政府应该进行相关的调查并依法处以罚锾。透过行政调查才能还一些被迫表态的艺人公道，让故意违反规定的艺人受到应有的行政处罚。

※作者为国立中正大学政治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