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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江古拉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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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江与苏俄相隔千万里,碧江的公安局长也没有去苏俄的内务部培训过,然而他们在残暴地迫害自己人民的时候,却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说明共产主义制度有超越气候、时空等自然属性的能力,它不受纬度和时间的影响,单单依靠一种乌托邦思想,就可以在任何地域和历史阶段,建立一个自治王国。

阿车士在隔离审查三个多月期间,先后被审问,被毒打60余次。被打伤出血的伤口未及结痂又变成新的伤口。有的人对“好汉不吃眼前亏”错误理解,不顾他人蒙冤受苦和“玩火自焚”的古训,他们仿效付三光、杨约拿、此阿昌等人的投机行为,瞎编罪名,乱点“同伙”,进而盛行乱点乱供风,有的人一次点出上百名“同伙”。如此反复循环,所揭发出来的“反革命分子”就越来越多。但是参加批斗会的群众却越来越少,来的人也不敢抬头,生怕被斗的人看见点成“反革命分子”。全副武装的看守人员,夜间用机关枪、冲锋枪对着受审查人员的住所上空疯狂扫射。县城的居民生活在极度恐怖中。

经过三个多月的隔离审查后,阿车士等11人以“裴霜反革命集团”骨干分子的罪名逮捕入狱,五花大绑,再扣上手拷。力大过人的三位民警,竭尽全力对阿车士加强捆绑力度,扣上两道手拷,拖到看守所院坝的水泥地上曝晒数小时。直到看守人员饭后换岗时才得以松绑。双手因捆绑过紧,时间过长而血脉受阻,导致尺神经、挠神经严重受损而失去功能不能动弹很长一段时间,几致残废。进入看守所后,因他是被列入“顽固不化”、“死心踏地”而要处以死刑的“死囚犯”之中,被拖进没开窗口、没有光线、空气污染,周围潮湿的单人牢房中关押。死牢中没有光线,全是黑的,24小时中不知道何时是白天,也不知道何时是黑夜。只知道脚镣金属撞击声多了,就猜到大牢房早上开门放风。吹了哨子就是晚上熄灯睡觉。死牢中氧气不足,呼吸困难,有被闷死的危险。

11月下旬的一天深夜里,他被拖出死牢,在微弱的光线下,一个身材矮胖、嘴脸铁青、满面凶相、酒气熏天的人,带着两个看守民警把他带到行刑室,那里挂满脚镣、手铐、棍棒及血迹斑斑的绳索等刑具,还不开口训话就突然拔出手枪用枪口猛击他的心脏部位,直至休克昏倒,醒来时那人大声吼道:“把电台交出来!”阿车士感到莫名其妙。此前在隔离审查几个月中,从来没有提出过“电台”问题。而此时突然提出,更感到茫然。于是横下死心,理直气壮地反问说:“电台是什么?我没有见过!你们为什么害人?你们才是反革命呢!”一伙人暴跳如雷,拳打脚踢、棍棒交加,叫来正在服刑的刑事犯和茂清和自称是《中央社》记者的在押犯王培元,用特号脚镣在他的光脚杆上钉牢后,强迫他在室内拖着脚镣来回跑步,直至被脚镣磨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才被拖回牢房。

一周后的一个深夜里,他被从碧江县公安局看守所带到怒江州公安总局的一间办公室里。进门时看到墙角中布满棍棒、绳索、瓦渣和装着冷水的水桶等刑具,看到这些刑具,本能地想到更为残酷的逼供暴刑又一次将降临到自己的身上。大约深夜1点左右,阿车士尚未立稳,就被踢翻在地,“把电台交出来!”的吼声,在屋子里震荡。阿车士重复在碧江县公安局的痛骂,怒江州公安总局副局长李春(主持工作)恼羞成怒,强行逼压他跪在早就铺好的瓦渣上,再用一根长木棒,横压在他的双小腿中部,木棒的两头各站一人,使尽全力、狠砸他的双腿时,他疼痛入骨、惨叫连天,只觉得眼前一片黑蒙、一阵耳鸣,休克昏死后,他们用冰冷的水把他泼醒。李春说他装死而狞笑。接着改用绳索,将他的双手扭向背后合并交叉,用绳索的活扣套上,绳索的左右两头对站二人,捏紧绳索,四人合力拉紧挤榨他的双手时,又一次疼痛钻心、眼冒火花,耳闻蟋蟀叫鸣音,又一次休克昏死。更为恶毒的是,当时州中级人民法院的一名干部全然不顾法律的尊严,执法犯法。用一根木棒对着阿车士的头颅打来,所幸老天有眼命不该绝,打来的致命重棒被横躺在地上面的桌子一角挡住而幸免于难。否则阿车士的头颅瞬间被打出脑浆,魂归上苍,阿车士的后人也像被冤死的其他人一样,只能领到三百元的抚恤补助金了。也不会有人去追究行凶犯罪人员的法律责任。

如此种种暴刑,仍然没有满足他们的欲望,他们终于亮出经过精心炮制的妻子的“口供”证据时,阿车士感到眼前一片漆黑,头脑轰鸣,如同“五雷轰顶”。善良朴实的母亲已被牵连,老人家年纪大、身体弱,无论如何也过不去严刑拷打的逼供关。为了不让她老人家受刑惨死,决定利用到自己家乡寻找所谓“电台”的押解途中,找机会跳河或投江,与押解人员同归于尽,以示抗议,以此了结牵连母亲的遗憾。于是答应和他们一道去寻找所谓“电台”。

阿车士在州公安总局被施酷刑后的第三天,在两名公安人员的押解下去“追寻电台”。当时没有公路,他已经作好绝死的思想准备,只等机会来临。快到河水汹猛、乱石林立的子冷河,准备过桥跳河时,由于此前一位叫田鸿基的被冤去挖“电台”,曾从此桥上跳河自杀,他们早有防备,把阿车士置于二人中间,用捆着他的两股麻绳一前一后拉上,再加上手铐已把他的双手反扣,过桥时无法抱住押解人员跳河同归于尽。当天行至子冷甲乡公所就宿。天黑前他在住室墙角上捡到一片锋利的罐头铁皮藏于鞋内,准备待押解人员入睡后,趁黑夜用它来割断自己的颈动脉血管自尽。但是入睡前经验丰富的押解人员又把阿车士的双手反扣上,让阿车士睡在他们二人中间而不能割颈自杀。第二天继续前行至里吾底村对面的江边,准备乘小木船渡江时,押解人员又叫他坐在木船的中隔,用两把划板架在他的左右肩上,划板的两头各站一人,把他牢牢稳住,又加上绳索捆绑,手被反扣,乘船过江而未能投江自尽。至此他已失去自尽或与押解人员同归于尽的机会。正处在求死不能,欲生渺茫的绝境中,突然想到在去到里吾底村的最后一条路上,佯装逃跑,让押解人员开枪打死,但也无法实现。到里吾底村见到母亲时,母亲告诉他,和同村的冤民开付卖、木阿用、赵国恩等人已被拷打扣押十多天了。阿车士想,在州公安总局被严刑不过4天,说“阿车士已经供出母亲藏匿电台”,毫无根据,全属谎言。为了寻找凭空杜撰的“电台”,州公安总局已挖掘过美国传教士的坟墓,和一些人家的宅基地。就在前几天,当时在中央民族学院任教的阿匹子带学生到怒江实习,也被卷入此案,把他押解到里吾底村,逼他交出“电台”时,他逃跑抗议,被押解人员用冲锋枪扫射,因往坡下狂奔,未被射中而幸免于难。阿车士在里吾底村同母亲和其他蒙冤村民一道,被关在“大跃进”年代中的大粪加工房内被拷打凌辱两夜一天后,又押回碧江县看守所。过了几天他的胞兄付阿士也被关进碧江县看守所里。

责任编辑: 李广松  来源:往事微痕 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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