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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铁动车司机生活紧张艰难超负荷 看绿灯不敢信

7月23日,温州市郊双屿镇下嶴村高架桥上,D301“砰”一下撞上前面的D3115,造成40人死亡,192人受伤。D301司机潘一恒被紧急制动闸手柄深深刺入胸口。很多司机获知追尾时第一反应:“绝对不可能”。“我可以这么说,最亲的亲人你可以不相信,这个信号也是值得信任的。”而如今,司机们坦言,7.23留下的阴影恐怕会存留很久。“说句实话,现在看到绿灯都不怎么敢信了。” 

     
     7.23惨案撞击心灵
    
     南都周刊报道,7月23日,那个雷雨夜。温州市郊双屿镇下嶴村高架桥上,D301一路风驰电掣,“砰”地一下撞上了前面“慢吞吞”的D3115。根据事后官方的说法,两车追尾时间为20时34分。
    
     福州机务站的动车司机庞勇(化名)此时正在宁波开会,学习动车业务。在讨论阶段,一个电话打进会场,告知D301刚刚脱轨。有些错愕的司机们,便开始讨论起脱轨的可能原因。
    
     很快,第二个电话就打进来,说“追尾了”。“当时我们主任的脸就黑掉了。他马上给D301司机打电话,不通。”庞勇回忆说,“大家‘哗’就没了声音,就感觉所有人的心猛地一沉。”
    
     两小时后,300公里外的福州城,已经入睡的福州机务段动车司机袁天成(化名)被同事的电话吵醒。“追尾?不可能吧!”他完全不能相信这个消息,十几年的行车经验和脑子里储存的所有的动车理论都告诉他:这不可能,好比一加一绝不会等于三。
    
     但电话里那个慌张的声音很坚定地告诉他,在温州南站,D301真的撞上了D3115。两趟车的司机都是他们的同事,但他也不知道究竟是谁。
    
     “有人说网络上讲,好像是潘一恒,已经牺牲了。我当时就……”半个月后,聊起那条将他彻底击溃的短信,袁天成仍忍不住哽咽。
    
     很快,福州机务段所有人都知道了潘一恒牺牲的消息。对动车最熟悉的司机们从没有想到,曾被称为“最先进、最安全”的动车,竟然会发生如此惨剧。截至8月8日,7.23甬温线特别重大铁路交通事故共造成40人死亡,192人受伤。紧急制动手柄深深刺入D301司机潘一恒的胸口。
    
     潘一恒死讯 家族陷入绝望
    
     潘一恒的死讯让这个传统的农村家族陷入绝望。无论怎样强调潘一恒对这个家庭的重要性都不为过。妻子黄海玲在家照顾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儿子。失地多年的父母,将后半生的全部指望寄托在儿子潘一恒身上。
    
     1989年,农家少年潘一恒初三毕业在即,班主任建议他报考中专,这样可以早出来工作,减轻你家里的负担。潘一恒顺利被广州铁路机械学校录取,村中四邻震动。这意味着,他将在四年后进入铁道系统,成为“公家的人”。
    
     在亲戚的帮衬下,潘一恒顺利完成四年学业。当年的班主任蔡勤生回忆,“潘一恒是福建农村过来的孩子。他十分老实、稳重,不张扬,是个内秀型的学生,内敛和低调,不善于表达自己。”
     
     1993年,潘一恒毕业回到原籍,在福州机务段从蒸汽机车司机干起,一路进阶内燃机车、电力机车直至动车司机。
     
     最亲亲人可以不信 信号值得信任
    
     司机们一般很少跟家人谈工作,他们不想让家人担心。事实上,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份收入稳定、衣着体面的工作并不需要家人太多的担忧。按照庞勇的说法,“那就跟逛超市一样,遛一圈就回来了。”
     
     但7.23之后,许多家在外地的司机家属们纷纷赶到福州,他们忧心忡忡地告诫亲人:每天上下班都要打个电话报平安,你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在以前简直不可想像!”庞勇感叹,纵使动车司机的心理素质再过硬,那些多出来的挂念,也只会让原本就低落的心情又添了份忐忑。
     
     很多司机在获知追尾时的第一反应,都是一连极用力的几个“绝对不可能”。“我可以这么说,最亲的亲人你可以不相信,这个信号也是值得信任的。”袁天成说。
     
     阴影:看到绿灯都不怎么敢信了
     
     7月28日,国务院“7.23”甬温线特别重大铁路交通事故调查组首次会议上,上海铁路局局长安路生说,“7.23”动车追尾是由于温州南站信号设备在设计上存在严重缺陷,遭雷击发生故障后,导致本应显示为红灯的区间信号机错误显示为绿灯。
     
     “现在上海铁路局局长安路生说‘设备有缺陷’,连他都这么说,那我们心里就没底。”司机们坦言,7.23留下的阴影恐怕会存留很久。“说句实话,现在我看到绿灯都不怎么敢信了。”蒋志表示。
     
     D3115次列车的司机据称还在温州接受调查。自出事后,“电话打不通人也见不到。”据跟他有过接触的同事称,事发时D3115司机被重重摔在地板上,他以为是“线路出了问题,或者后半截车脱轨了”。
     
     作为同事,司机们纷纷怜悯D3115司机来。“太惨了,据说是调查组随叫随到,那不是跟犯人一样么?”同事胡凯(化名)摇头道,“这种事情遇上一回,说心里话要是我,这辈子是再不敢开车了。”还有人说,“他家境还可以,肯定也不会再开了。他家里人说:还上什么班啊,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信号灯是我们的生命啊!
     
     媒体上,关于动车技术的不成熟早有报导,但在7月23日之前,司机们仍深信自己驾驭的是“最先进”列车,“我们原来想不成熟的,无非是车上一些小设备,比如卫生间的马桶偶尔会堵,谁会想到是关系到人命的这么大设备,信号灯是我们的生命啊!太致命了!”
     
     “怪就怪那天调度,他妈的。为什么(调度中心显示屏上)没看出来!”有人忍不住爆了粗口。据说当天还有一趟D3121,在乐清站避让了晚点的 D301。“如果它不避让的话,那死掉的就是D3121这个司机……”袁天成唏嘘道,“所以迷信点说,这就是命。各种不巧全赶一块了。”
     
     福州机务段150名动车司机都明白,潘一恒的那趟车,完全可能排到他们中的任何人头上。“我们的班是轮着排的。说白了那就是生死签,(7 月)23日的D301,抽到谁就是谁死。”一位司机带着哭腔说道,其他人都低头小声称是。他宣布了一条残忍的真相:那个永远笑嘻嘻的潘一恒,已经替他们所有人死过一回了。
     
     动车司机生活紧张和艰难
     
     8月7日,福州机务段动车所里,蒋志(化名)身着淡蓝色制服、脚蹬标准三接头皮鞋走进公寓大厅。那身制服把人衬得精神,却难掩他脸上的疲惫。他说:“现在如果让外地过来的司机们自愿选择,我想大概100个里头99个人都想要回去。”
     
     从机车到动车,更换的远非是操控的车型。在机车司机们看来,动车意味着对更高一级技术的掌握,以及与之匹配的更好的待遇。两年过后,外地来榕(福州简称)的司机们却多有悔意。
    
     虽然动车自动化程度比机车大为提高,但对司机却提出更高要求。在4小时的行车时间里,司机的注意力必须高度集中。“司机不是坐那没事干,一上车就要全神贯注。我们要看的东西很多:机车仪表、线路、信号、速度、接触网,周围的环境也要随时观察。真的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袁天成感慨道,“晚上静悄悄的,后面几百号人在睡觉,我们眼睛瞪得圆圆地跑车。几百条人命,你哪里敢分心!”
     
     与机车时代一样,动车司机每月依然要完成160个工时的任务量。“但机车跑得慢,强度低,动车速度上到250,要不间断地了望,看线路,过站停车也只有一两分钟。最后动车司机还是按照160个工时来结算,时间一样,但劳动强度大了很多。”
     
     除此之外,动车司机时常还要参加业务学习和考试。让司机们感到郁闷的是,业务学习实际占用的是休息时间,“我们不反对业务学习。但现在这样安排,学也学不好,休也休不好。”
     
     蒋志现在每月能拿到6000元工资,比之前在老家做普通火车司机多了1500元。但多出来的部份,勉强只能维持他在福州租房和生活开销,反而是现在每月只能跟家人见一两次面。在福州安居乐业更是遥不可及:商品房买不起,经济适用房又不符合条件。潘一恒在2009年才申请到一套70多平方米的经济适用房。

责任编辑: zhongkang  来源:南都周刊 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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