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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杰:提问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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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小平并非尊重思辩、更绝非容许言论自由的人。一旦由华国锋手上夺得权力,即刻将“让人说话,天不会塌下来”此一语收回,魏京生即以言入罪囚十五年。

中国人无法走上民主之路,除了黑格尔观察所得:国民个性守旧,视一切新的事物为威胁;黑格尔没有去过中国,不知其中因由细节。

中国文化缺乏逻辑学。但中文的“学问”、“思辩”,却指学而加“问”、思而复“辩”的双向道。

凡求学必有疑问,有思考必有争辩、而“问”和“辩”,必有相对的两方。既有两方,亦必有被问的那位老师答不出来的问题,也有答辩的那方哑口无言的时候。

学问和思辩,必先在师生之间发生。但中国的儒家讲“尊师重道”,其强调单方面的灌输,压抑另方面的反问与抗辩,所以此一文化传统教出来的知识份子,极易变为奴才。

希腊欧几里德发明了几何学,而中国人也很久之前懂得“天圆地方”。

到底何谓“圆”,在中国数字中并无踪影,仅求得正确之圆周率一项。

但希腊的几何学,除了圆形,还有直线与三角等与圆交集的复合发现,其中演绎出“定义”、“证明”、“公理”。

西方的几何学,完成了一套成熟的逻辑思辩机制。

中国人认为,于前辈学人提出任何异见,视为大不敬,不知道所谓的“真理越辩越明”。

偶有邓小平在向华国锋夺权之际,当北京西单出现质疑一党专政的大字报,当此“一党”在邓小平的眼中即华国锋,邓小平方短暂鼓励西单民主墙的辩论说:“让人说话,天不会塌下来”。

但是邓小平并非尊重思辩、更绝非容许言论自由的人。一旦由华国锋手上夺得权力,即刻将“让人说话,天不会塌下来”此一语收回,魏京生即以言入罪囚十五年。

今日的中国人仍将邓小平奉为“伟大的改革工程师”,包括许多在西方受过教育回来的“精英”,对于“伟人”之要求门槛极低,显示了此一民族思维能力的限度,以后来者之倒退相比,寄以怀念,令人发笑。

古希腊柏拉图与阿里士多德师生之间,时时辩论。柏拉图有亲信的学生三名,与阿里士多德争辩。有时是三对一,柏拉图不说话,阿里士多德面红耳赤。有一次柏拉图三个门生均无到场,阿里士多德复仇,率领一批徒众赴会,此时柏拉图年老,记忆力衰退,阿里士多德一连串迅速的诡辩,令柏拉图哑口无言。

柏拉图失败之后,笑一笑说:“他像一匹小马踢母马一样,把我踢倒了。”

西方遂有了理性辩论的传统,于此而有了宽容和自由,并无中国人“对人不对事”的情绪仇恨,直到今日的白左面对川普

有人会指出,先秦时代,墨子和公孙龙都开过辩论风气,但几千年前昙花一现,没有用,短暂的光辉不成细水长流的传统,永久中断了,即是不存在。

今日无论就“一国两制”、瘟疫、美中冷战,在地球上任何一个地方,若中国人主动开口谈论政治,你大可先沉默十分钟,观此人夸夸而谈,从中即知其有无基本理性能力。十之八九,在十分钟内,你笑而不语即可知晓,可与之转换饮食玩乐等口腔话题,然后看手表,寻思何时可节省生命光阴,称有事提早离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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