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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与文盲麻面寡妇成婚 大学生与痴呆老姑娘配对

—《往事微痕》:诗人王志杰的婚姻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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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维持专政机关正常改造秩序为由,刘瑞生管教代表队部,正式通知王志杰,立刻把他的神经病妻子送走。谁知半个钟头后,王美珍手中拿着撕成碎片,作为路费的人民币走进队部办公室,扔在刘管教面前说:“要走一起走,不然,我就长住在这儿了,哈、哈、哈、哈,这里比家中好玩,好玩……”刘管教只好叫王志杰来把她带走,答应他们研究解决。然后他走出办公室来,对那些围观的右派们说:“右派分子结婚,无非就是‘五子登科’;麻子、跛子、傻子、瞎子、疯婆子和寡母子。嘿,嘿。”这两声灭绝人性的冷笑,激起了我们无比愤恨和痛苦的回忆与反思。记得半年前,我们队的右派康纪锐与本地的贫农姑娘相爱,就是被他们千方百计破坏,残酷无情她批斗,逼得双双自杀,含恨九泉。难道他们能容许右派有一个完美的婚姻吗?而你刘瑞生是有妻之夫,却偷偷和女民工通奸,被右派丁华岑偶然发现,竟遭你多次毒打,欲置之死地而后快,将其双耳打残。难道你又有丝毫人性可言吗?真是无耻之尤。

那天晚上,出于惋惜和关心,我找王志杰谈心说:“你是个聪明人,怎么办起糊涂事来了,这婚姻大事,非同儿戏,难道你不知道精神病患者是不能结婚的吗?”他痛苦地说:“都怪我轻信妹妹之言,急于求成,铸此大错,我当自食其果,夫复何言。”原来这王美珍高中时,曾与一同学相恋,后因那同学考上大学,去北大读书,她没考上,于是恋爱告吹,导致神精失常。初期并不严重,父母爱女心切,认为结婚之后,可望好转。其父名王济川,乃祖传中医,颇有名气,收入甚丰。王母提出这个婚事后,他主动应承,婚后每月倒贴生活费七百元。王志杰看到寄来的姑娘玉照,非常高兴,表示同意,便很快成就了这段姻缘。

王志杰悔恨地对我说:“在成都初结婚时,她并没有出现精神不正常现象,还温柔可爱,夫妻生活,非常和谐,全家人也相当高兴。都怪我不该带她回队来,面对我被专政的残酷现实,她骂我是坏蛋,骗取了她的青春,要和我斗争到底。所以病情越来越重,变成了无法收拾的地步。”经队部特殊批准,给了王志杰半月假期,把王美珍送回了成都。结束了劳教队里的一场婚姻闹剧。1968年,王志杰的岳父的孙子,不幸死于车祸,老人气极,心肌梗阻,与世长辞。王美珍全靠哥嫂为生。1868年12月,美珍生下一子,自己无能力哺乳,只好请乳娘养育。王氏一家老小,全靠哥嫂薪金养活。经济上处于穷困无助的地步。

1972年,宜珙铁路完工通车。我国在文化大革命的折腾下,正是大话谎话满天飞,豪言壮语难充饥,红宝书当不了人民币,国民经济大危机的时代。哪还有钱来修铁路呢。省公安厅决定撤销“415”劳动教养筑路支队。我们“101”右派队,调到永川新胜劳改茶场。为了减少负担,开始了大量清放工作。队部考虑到王志杰的特殊情况,于1972年10月,首批将他摘帽清放回家。

那时的政策,清放的劳教人员,仍属人民群众监督改造的专政对象,只能做些粗重的临时工,还要经常向公安派出所回报思想改造情况。他拉架车、抬石头、挖水沟、挑大粪、送煤球,什么活都干。每天累得筋疲力尽,还要回家给妻儿做饭洗衣服。停活就要停口,他终年不敢休息一天,尽心尽力,在贫困中挣扎着生活下去。

1979年,我们“101”右派队幸存下来的难友们,都“改正”回单位工作,听说王志杰安置在省文联的《星星诗刋》做编辑,我去成都时,特登门拜访。进门后,一见之下,他显得非常紧张,用手关上另一间房门说:“正在睡觉,千万不要惊动她。”去给我泡茶时,却没有茶叶。我早听说他生活困难,但没料到会到了如此地步。便邀请他到外面去吃午饭。走到红星中路87号他们宿舍楼门口时,正好碰上他十一岁的儿子王葱,王志杰为我介绍,叫他喊管伯伯。他望了我一眼,根本没有理睬,只是伸手向他要钱。他在衣包里拿了几张角票,也不和他多说,便和我走了,在就近的红星路口,找了一家餐厅,三杯过后,他忽然悲伤地说:“当初不听老兄之言,错走一步,悔恨终身。她在我们劳教队受刺激太深,回来后病情加重,一直把我当成坏人。我除了在外拼命劳累,挣钱维持三人生活外,还要不时地承受她的打骂,家,对我来说,也就是枷啊,从来不知家庭温馨是何滋味,不知那天难负重荷之时,默默地倒下,了此残生。”我只好劝他说:“事已至此,只能面对现实,光悔恨是无济于事的,乐观些吧,别损伤了崇高纯洁的诗人灵魂啊!”我再也说不岀更多安慰他的话来。

那次相会后,我提前病退,下海从商。东奔西跑,冗务缠身,便没有和他见面的机会了。2001年,我从广州回来,接到同队旧友打来电话说:“王志杰死了,享年66岁,死后没有一个亲人到场,生前清贫孤寂,死后默默无闻。”

最近,我在网上看到与他其事过的右派诗人张先痴写的文章《诗人王志杰死于孤寂清贫》,才知道分手后他的遭遇。原来他儿子成人后,也遗传了母亲的精神病,更不幸的是他儿子也勉强结了婚,媳妇还为他家生了个双胞胎。后来离了婚,媳妇走了,丢下两个半岁孙儿,只能请人哺养。王美珍病情加重,他只得承担昂贵的费用,把她送进精神病院治疗。一家五口,凭他的微薄工资是万难维持下去的。便通宵写稿,四处兼课,燃尽了小小的血肉之躯,在贫困、孤独、绝望中步入了死亡。听说他住院临死前,想吃苹果,托护士去买时,还要可怜地交代说:“只买两个小点的,因为我没有钱。”自贡的李君告诉我:“王志杰这一生太悲惨了,他曾托人带信给我,想喝家乡的青茶,请我到成都开会时,给他带一点去,谁知我把茶送去时,他已经孤独地离开了人世。没设灵堂,没有悼词,更没有亲人们的哭声。一个悲情的诗人,就这样默默无闻地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无情的时空之间。”

责任编辑: 李广松  来源:往事微痕 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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