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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解循环 中国式“内卷”

从去年开始,“内卷”这个词就开始网络爆红。从网上舆论来看,内卷似乎已经渗透到了社会经济生活的方方面面,企业之间为了争夺资源、学生为了高考升学、员工为了上岗升职,都陷入了内卷化等等,似乎万物皆可内卷。而这个内卷,和现在大陆的另一个流行词——躺平,其实也是很有关系的。

那么,到底什么是“内卷”呢?造成“内卷”的根源又是什么?解决问题的方法又在哪里呢?今天,我们就来谈谈这些话题。

“内卷”是个什么卷?

“内卷”这个词有些抽象,那我们先来说一说,“内卷”这个词的起源?

“内卷”,英文是Involution,本来是个标准的学术用语,和“进化”,Evolution这个词意义相对,直观地说呢,“内卷”就是“向内进化、演变”。

1936年的时候,美国人类学家戈登威泽(Alexander Goldenweiser)从艺术角度,最早提到了“内卷化”这个词,用来形容某种文化模式达到一种最终形态后,无法自我稳定,也无法转变为新的形态,怎么办呢?只能让自己在内部更加复杂化。举个例子,比如毛利人的装饰艺术,可能只是几种花纹模式重复运用,没有更多的创造力和多样性,但是每一种模式本身的设计却是非常复杂精细的,我们通俗点说,有点像是低水平的复杂化,就是一眼看去觉得很震撼,感觉真是花了大功夫,每一个小地方都是精雕细琢的,但是翻来覆去的总是那么几下子。这个戈登威泽,还把哥特式建筑艺术也叫做“内卷”。

那到了1963年的时候,另一位美国人类学家吉尔茨(Clifford Geertz)又在自己写的书里面提到了“内卷”,他借用“内卷化”的概念,来形容印尼爪哇的水稻业,他发现,印尼由于缺乏资本,土地数量有限,当地的爪哇人只能让越来越多的人投入到有限的水稻生产中,虽然能够稳定地维持边际劳动生产率,也没有造成明显的人均收入的下降,但是这种发展的表现是农耕经济内部越来越精细化、复杂化,但是没办法进一步升级,不能从一个农耕社会转化为工业社会。

我们从这个例子中可以看出来,就是人多地少并不意味着“内卷”,而是过程中变着法地精耕细作,吉尔茨把它叫做“一种过分欣赏性的发展”。

但是,“内卷”这个词,在当时传入中文概念中的时候,意思却被改变了,1985年,中国历史学家黄宗智在他的书中提到了“内卷”这个词,他说,中国的小农经济劳动力过多,土地又有限,形成了一个“过密化增长”,特别是出现了边际生产率递减的情况,也就是说投入到土地中的人越多,平均每个人就会越穷。也就是说,“内卷”被加进了内耗的意思。从那之后,“内卷化”就成了中国社会学研究中影响比较广泛的一个概念。

而随着“内卷化”这个词逐步进入公众视野,和原本的社会学内涵相比,含义已经有了很大变化,我们现在经常在网上看到“内卷化”这个词,大多都是用来形容某个领域的过度竞争,造成了相互之间的倾轧、内耗,尤其是通过压榨自己,来获得微小的优势。比如公司一直是8小时工作制的,但是有些人总是自愿加班,还得到管理层的赏识,于是,感到压力的其他人也开始自愿加班了,结果就是,时间长了,加班就成了常态。

现在,这种“内卷”化似乎已经渗透到了各个行业,很多人都是一边在拼命加班,一边又在网上吐槽工作“太卷了”。不过,这里面有两种现象特别典型,一个是外卖骑手的“内卷”化,另一个是教育的“内卷化”。

外卖骑手的“内卷化”

在之前的节目中,我们说过,现在很多年轻人不愿意进工厂打工,为了相对的自由和高薪,选择去当外卖骑手,那么,真实情况如何呢?

4月份的时候,一位北京人社局的副处长,体验了一天外卖小哥的生活,结果是花了12小时送外卖,只赚了41元,这位处长感叹说“这钱太不好挣了”。

去年,《人物》杂志发过一篇文章《外卖骑手,困在系统里》,今年,一位北大博士后也发了一篇论文《“数字控制”下的劳动秩序》,这两篇文章都反映了一个共同的现象:系统是怎样通过“优化”,让外卖骑手的送餐时间越来越短的。同样的距离,用的时间越来越短了,挣的钱也越来越少了。说白了,这就是系统操作下的“内卷”。结果就是,外卖员更加拼命了,连带路上所有人的交通风险也变大了,大家的境况都糟糕了。但是,唯独通过“生产力内耗”赚到钱的,是背后的大资本。

送过外卖的朋友可能知道,在外卖系统的设置中,配送时间是最重要的指标,而超时是不被允许的,一旦发生超时,就意味着差评、收入降低,甚至被淘汰。有相关数据显示,2019年,中国全行业外卖订单平均配送时长,比3年前减少了10分钟。有骑手说过这样一句话,送外卖就是和死神赛跑,和交警较劲,和红灯做朋友。

这话一点都不假,我们看一组数据。

2017年上半年,上海市公安局交警总队资料显示,在上海,平均每2.5天就有1名外卖骑手伤亡;同一年,深圳,3个月内外卖骑手伤亡12人。再看2018年的数据,四川的成都,平均每天就会有1位骑手因为违法或伤或亡。在2018年9月,广州有外卖骑手交通违法将近2,000件,其中美团骑手占了一半,排第二的是“饿了么”的骑手。

“内卷”模式的结果,就是拉低了整个社会的平均收益,外卖骑手两年前一份外卖可以挣到9元人民币,到了今年,已经是一单只能拿到4元了,为了互相竞争,骑手们甘愿压低自己的工资获取订单。不仅如此,拼上性命的外卖骑手,还要自己支付养老保险、还有工伤险、医疗险等等。比如美团号称有1,000万的骑手,活跃人数大约在490万左右,但是连买个3元的商业险都要从订单里扣。按照美团的说法,他们都是美团的外包员工,和美团没有直接劳动关系。

不过,我们看到,美团2020年的财务报表显示,美团一年营收1,148亿。这之前,中国新财富百名富豪榜的统计也显示,美团的老板王兴,坐拥大约1,800亿的身价,而王兴还曾经给在美团退休的王慧文开出过1.5亿元的年薪,王慧文现在身价也有183亿了。

所以有人说了,“内卷”是因为资本家太坏了,他们要攫取生产经营活动中的绝大多数收益,于是一些“残羹冷饭”只能靠底层人民的相互伤害来进行分配了。

不过,这听上去,似乎是在说,这个“内卷”是资本主义社会的产物。

然而,牛津大学的人类学家项飙,在去年10月份受访时曾经有过一番这样的解读,他说,从职场这个角度,我们可以说,“内卷”是用来对现在资本主义的批判,但是用资本主义这个词太宽泛了,不太精确,因为不管是在资本主义最早起源的英国,还是现代资本主义发展的最好的德国,并没有出现这种“内卷”现象,所以它是有一点中国特色的。

教育的“内卷化”

我们接下来再说一下,网上另外一个讨论非常多的教育的“内卷化”,而相关的典型,就是大陆高考中的衡水现象。

在中国的应试教育模式下,河北的衡水中学就像是一座高考加工厂,学生就像是工厂中的机器,要在备战氛围和题海战术中不停运转。但是,不管衡水中学招多少人、升学率有多高,全国各类高校在河北的招生名额也是基本不变的。衡水中学再强大,只是在侵占河北其它地区的升学资源,而且阻止了学生积累课外知识、培养业余爱好的可能,让学生失去了创造力。

而且现在,似乎就连幼稚园也都“内卷化”了,不但要提前很多年排队,到了幼稚园的大班,很多一线城市的孩子就不在幼稚园了,都到各种培训机构的所谓“幼小衔接班”去了,这个比例甚至高达60%。这里还有一个有趣的段子,一位家长说,他的孩子才4岁已经掌握了1,500个英语单词,不知道够不够用,那另一个家长就说,在美国肯定是够用了,但是在北京海淀那肯定是不够用的。

北京的朋友都知道,北京的海淀区被称为是文化区,扎堆儿的知名小学、中学、大学,连带的周边房价也高企。这当然是一个调侃了,但是也可以看到大陆学前教育竞争的激烈和恶化程度。

而对于那些终于考入大学的天之骄子来说,大学生活依然不轻松,“内卷化”普遍存在。尤其大陆现在经济形势不好,很多大学生“毕业即失业”,所以,每一个人都在绞尽脑汁拿A,考90+,想保送研究生,自然,其中的竞争也非常激烈,而且考上了也不一定有好前途,还可能要面临导师的刁难等等。从大陆知乎网上的数据,可以看到2020年大陆高校学生自杀事件至少有57件。

所以说,个中辛苦,卷入的人都会深有体会。人类学家项飙就说:“今天的‘内卷’是一个陀螺式的死循环,我们要不断抽打自己,让自己就这么空转,每天不断地自己动员自己。所以它是一个高度动态的陷阱。”

造成“内卷化”的根源

那么,造成“内卷化”的根源到底是什么呢?为什么在中共治下的中国,人们会选择情愿压榨自己,来换取一点点的竞争优势呢?我们看到,其实它是有根源的。

在经济学里有个概念叫“帕累托最优”,也叫做“帕累托效率”,大意是说,如果经济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在不使他人境况变坏的同时,使自己的情况变得更好,那么这种状态就达到了资源配置的最优化。而要达到“帕累托最优”,企业老板必须在保证员工的利益不受损害的基础上,充分利用有限的人力、物力、财力,优化资源配置,追求企业的最大收益。

我们看到,要避免“内卷化”陷阱,关键在于技术创新和体制机制改革。一百多年前,美国的经济学家熊彼特在著作《经济发展理论》中提出了创新涵盖的清单,包括了产品、工艺、市场、还有资源配置和组织等。

但是在中国大陆,中共政权既没有创新的动力,也没有自发保障工人利益的意愿,又缺乏民主和法制的监督机制,所以中共权贵们一方面可以攫取大部分的资源,来获得各种竞争优势,还可以利用手中的资本来压榨和剥削员工。

当然,可能会有人说不要把什么问题都扣到中共头上,不是还有很多黑心的私人企业家吗?是这样,但是这种现象的根源,也是因为中共在全社会范围内有目的、并且系统化地让人们接受进化论、无神论的结果,我们仔细看看中共这几十年来搞的各种运动,都是要让人们信奉“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把竞争、掠夺当作唯一的出路,搞得人人自危。

在这样的灌输下,中华文化中的传统道德观,在一些人眼中,就成了没有意义的说教,“因果报应、善恶有报”也成了迷信,相应地,社会道德也开始陷入崩塌。我们也看到了相应的恶果,那就是,一些人在竞争中主动或是被动地放弃了友善的本性,人们在所谓的“竞争”和“适者生存”的观念下进行着“合法”的自相残杀,甚至无所不为。

“内卷化”虽然看起来是一个市场竞争的结果,但我们看到,其实很多都是中共的政策干预造成的,比如,一些大城市的高房价也是一种“内卷化”,2016年的数据显示,上海市保留的耕地面积大约是1,900平方公里,但是上海并不需要发展农业,然而因此造成的住宅土地供应不足,却导致了过高的房价。

尤其目前,中共在经济困境之下,会进一步干预经济,例如在目前原材料大幅涨价的情况下,中共又要求制造企业不能涨价。企业既不能涨价,又不能大量解聘员工,那么,减少成本的唯一办法,就只能是低工资水准了。可以想见,未来大陆的“内卷化”可能会更加严重。

责任编辑: 夏雨荷  来源:财商天下 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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