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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笔记:为什么“进步青年”更容易出现心理疾病?

"巨婴"的分裂表现在,婴儿,或自愿为奴者的习惯是服从或讨好,与服从换不来保护,讨好只会带来更多冷漠的现实之间的分裂。因此,所有人都纠缠在了崇尚“强权”与"做一个老实人"的精神分裂之中,这种分裂从小孩子的教育就开始了,大人们一边教育小孩要老实,要听话,要孝顺。一边又怒斥他们没有“狼性”,将来成不了大事。为什么好好的一个人,非要跟狼性绑在一起,非要提倡“狼性文化”呢?

皮尤(Pew)的一项调查显示,50%年轻的白人自由主义者被诊断出患有精神健康问题。根据皮尤的调查,Evie magazine发了一篇署名文章,重点关注进步思想与精神疾病之间可能存在“科学相关性”这个研究上面。(文章的链接放在下面)

所以,我们来整理一下上面的关键词,对像是年轻的白人族群,其中女性占了大多数,特征是自由主义者,但在 Evie的文章中,有一处直接就称其为"进步主义意识形态的持有者" the individuals who hold progressive ideologies。这表明进步思想已经成为自由主义的主流,或正在逐渐取代自由主义。至于自由主义形态与进步主义意识形态的区别,或在现实政治中的不同表现,我们暂且不去讨论。然后是患有精神健康问题(Mental Health Problems)。在Evie的文章中有用到Mental Illness(精神疾病)。那么,我查了这两者的区别,发现并没有明确的区分,两者所指的范围都很广泛,从常见的焦虑,纠结,恐慌抑郁,到认知和行动障碍,到PTSD,再到严重的精神分裂都属于Mental Health Problems,或Mental Illness的范围。最后一个是,进步思想与精神疾病之间可能存在“科学相关性”。这就是一个真正引起我注意的,很有创造性的观察。

所以,我们要把讨论的焦点再集中一下,所谓"精神疾病"就是我们平常讲的"不正常",是指某个人想的,做的,认知的方式与所谓的"正常"不搭调或完全相反。那么,在Evie的那篇文章中,他很有创造性的把“进步思想”与“不正常”(精神疾病)联系到了一起,这就会让我们产生一个困惑,究竟是“进步思想不正常”,因而祸害了年轻人变成了“不正常的人”?还是“不正常的人”所表达出来的就是进步思想?我之所以要认真对待这样的疑问,其实就是为了防止把这个问题变成一种政治上的"cheap shot"(廉价扎针)。这也是Evie作者的担心,作者使用了cheap shot这个俚语,早先是指在对抗性运动中粗暴的对待对手。后引申为利用目标的弱点进行不公平的陈述。有点像中国俚语"哪壶不开提哪壶"。那么,为了避免cheap shot。所以,我们要对此进行一些“昂贵”的分析。点击听全文:为什么“进步青年”更容易出现心理疾病?(情绪体验的真相)《美国笔记-22》09/20/2021- YouTube

上面的这个提问,究竟是“进步思想不正常”,因而祸害了年轻人变成了“不正常的人”?还是“不正常的人”所表达出来的就是进步思想?这会马上让人联想到那个已经被用滥了的:是庄周梦见了蝴蝶,还是蝴蝶梦见了庄周。那么,要理解这个问题,也许就要从理解什么叫"正常"入手。也就是“正常”的定义是什么?或我们怎么定义“正常”?

相对主义者会说,没有"正常","正常"是相对的,把煤碳说成是黑的,是因为大多数人认同了而已。如果当初,大多数人认同煤碳是白的,那么,今天把煤炭说成黑色的人,就是"不正常"。

当然,批评相对主义的人会指出,相对主义是把“相对”绝对化了。这个世界总是要有个标准或基准的嘛,否则,这一切的意义从哪里来呢?因此,从康德开始,有一派的观点是人在为自然订立标准,而另一派则相反,认为是自然替人订立标准。那么随着科学的发展,后者就逐渐成为了主流,更发展出了唯物主义,干脆把人和自然对立起来,虽然他们也不得不有所妥协,抛出所谓"即对立又统一"的废话,但他们坚持的还是"物质第一,精神第二"。

那么,批评唯物主义的人会说,在自然与人的关系上,并不是自然第一,也不是人第一,而是相互依赖。就像庄周梦蝶,你可以说,庄子第一,如果没有庄子就没有蝴蝶。但是,如果没有蝴蝶。也就没有了庄周梦蝶这个故事。也就是说,这个故事成立的条件是庄周与蝴蝶是同时存在的,是相互依赖的。而在一个相互依赖的关系中,你很难去断定,究竟谁是谁的标准?谁可以为谁订立标准。这就是庄周梦蝶永远都说不清楚的原因。而庄子想要表达的意思是,主观与客观的相互依赖才是我们的真实的状态。这是东方哲学不同于西方哲学的地方。并不是自然第一,也不是人第一。更不是为了追求“天人合一”。这种哲学思想的区别,我之所以会一再的强调,就是因为西方哲学一直在"二元论"或"一元论"狭窄的陷阱里出不来。而东方哲学,特别是佛教哲学并不是在走折中路线,而是要表达我们的真实状态。

那要怎么办?如果要用民主的方法来解决这个争议,那你就得让蝴蝶有投票权,然后看看是蝴蝶的票数多,还是人的票数多。我估计"人"一定是输的,人只有70亿,各种蝴蝶加起来一定超过这个数位。所以,"人"就为了自己的选票去压制自然。也就是"打着红旗反红旗"。嘴上高喊"自然第一"(人民第一),但却从来也不容许"自然"出来投票。说到底,还是"人"说了算,是人在替自然订立标准。

所以,什么叫“正常”?这个标准从哪里来?由谁来制定?这还真是个很难弄清楚的问题。西方哲学看来是指望不上了。所以,我们要看看有没有更加超越一点的哲学。也就是超越“一元论”或“二元论”狭窄的陷阱。因此,我们的目光就会自然的转向佛教哲学。我们都知道佛教有一个特征是宽容,那个大肚佛的口号是"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包括别人的"不正常"都可以容得下,因此,这样的人就不太会出现心理疾病。但是,疑问跟着就来了,如此的包容,容忍,难道就不分善恶,不讲原则?或向魔鬼妥协了吗?如果你发出这样的疑问,问题又跑回到了刚才讲的"标准"问题。在亲子关系中,这个事情很好判断,孩子依赖母亲,那么,母亲自然可以为孩子制定标准。但在夫妻关系中,夫妻关系的前提是“相互依赖”,那么谁为谁制定标准呢?你不可能在家里搞民主,民主是用于公共领域的。所以,一个良好的夫妻关系就是包容和容忍。虽然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相爱"。而所谓"不爱了"那就是相互不依赖了。所以,问题的关键还是要看到我们的真实状态,是单向的依赖,还是相互的依赖。

但是,被唯物主义或物质主义洗过脑的我们很难走出"物质第一",认为客观实在可以不依赖人而存在,反而是人要依赖客观才能存在。我在(自我的真相)里发出过这样一个疑问,那就是,你是怎么知道这个观点的?也就是说,你是怎么知道客观不依赖主观的?答案一定是,我学到的,他研究的,我们自己就可以感受的到,或上帝告诉我的,等等等等。这些答案都有一个无法排除的特征,就是一定要带有"你我他",也就是根本就无法排除人的主观,主观与客观是同时存在的。这是一个简单的事实。但我们却被洗得完全看不到它。由于掰扯这种哲学讨论会没完没了,所以我们就不展开了。

重点是,"相互依赖"是佛教哲学中最具有超越性的观点之一,它超越了"客观第一",超越了"主宰",超越了有一个衡量一切的"原则"或"标准"或"主义"。因而,也就超越了"正常"与"不正常"。注意,我在这里用的是"超越"。我没有用"否定"。为什么呢?因为"否定"意味着有一个可以被否定的东西,意味着有一个客观,有一个主宰,一个原则,或一个标准可以被否定。但是,正如我们刚才分析的,在"相互依赖"的关系之中,并不存在谁是谁的主宰,标准或原则。那么,一个并不真实存在的东西,又谈何去否定它呢?所以,在这个意义上,我们会用"虚设"来表述那些个"主宰,原则,标准或正常与不正常"。

我在上一个视频里讲过,凡虚设出来的东西就一定带有某种悖论。我们来分析一下自由主义者的悖论,也就是自由主义者,或进步思想的持有者在什么地方出现了分裂或自相矛盾?很简单,自由与依赖是对立的,依赖也意味着控制,对权力的依赖意味着你无法摆脱权力对你的控制。因此,所谓的"美国精神",正是当年的"清教徒"寻求摆脱权力的控制,以便他们可以自由的追求信仰,可以自由的选择政治制度的体现。由此,自由精神或自由主义就成为了美国人,特别是美国白人世代相传的信仰和精神气质。也就是独立的,反对权威的,勇敢而孤独的,带有个人主义色彩的性格特征。但是,这个世界是相互依赖的,在追求自由所要求的独立与排除依赖的理念,与相互依赖的现实之间,存在着明显的悖论。年轻人,特别是女性,他们难以跨越这个悖论。我们在Evie的那篇文章中也可以看到相同的观点,比如文章中写道:自由主义意识形态往往"迫使其追随者沉溺于无助和受害感中"。这就是我们刚才讲的,自由追求的是独立与摆脱依赖,如果你不敢承担,或不想承担你的追求所带来的后果。那么,就会出现分裂的感受,崇尚独立与摆脱依赖带给你的,反而是孤立无助和被伤害感。

而另一个严重的问题可能是由基督教道德观带来的,比如文章中写道:他们(自由主义者)可能容易受到"白人有罪及其救世主叙述"的影响,"这几乎和任何真正的种族主义议程一样糟糕"。我们来分析一下这段话,基督教有"原罪"之说。"原罪"就有点与生俱来的意味,它是人的一部分,此生难以消除。这就很容易让持有这种观点的人绝望。特别是当白人把这种观点与自己的祖先"有罪"于黑人联系起来的时候。他们很容易为自己生为白人而极度的自卑和绝望。

在自由灯塔报文章的最后有这样一句话:正如你所看到的,做一个白人是很难的。对最重要的问题有正确的看法可能是唯一的安慰。这个"唯一的安慰the only consolation"一下子抓住了我。那种感觉就像,你看到一个落水者的挣扎,使劲的挣扎,拼尽全力的去抓住一根稻草,是他唯一的安慰。而那根稻草就是"进步思想"。为什么进步思想是没用的稻草? Evie的作者有很到位的描述,我就不重复了。可以去看文字后面的连结。

总之,以上的研究是把问题集中到理念或意识形态内在的悖论上。没有看到这个悖论,或以为某种意识形态具有真实存在的基础,是标准,或永恒的真理,就会导致出把"魔术表演"当成是真实的,这样一种幼稚的后果。而所谓成熟或成年人的一个标志,是他们可以看到巨大的灰色地带,因而,他们会以"玩笑"或"幽默"的态度来对待,以超越的态度去看待哪些政治家们买力的表演。并随时可以从这场表演中抽身而去。因为成年人知道,这不是真的。这只是一个魔术表演。

我们再来迅速的看一下另一种意识形态,比如专制主义意识形态会造成什么样的人格分裂?我们知道,专制主义与自由主义相反,它不鼓励你独立或摆脱依赖。反而是强化你对于强权的依赖,以及强化你寻求强者或集体保护的弱者心态。在中国学者武志红所著的《巨婴国》之中。武志红并没有把造成“巨婴”的原因归结为某种意识形态,而是归结为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孝道”。这也许是符合实际的。因为在中国,对于指定意识形态的遵从,一直被纳入到传统文化的"孝道"之中,并与民族主义,民粹主义绑在一起,一直占据着整个教育或文化的主流。

"巨婴"的分裂表现在,婴儿,或自愿为奴者的习惯是服从或讨好,与服从换不来保护,讨好只会带来更多冷漠的现实之间的分裂。因此,所有人都纠缠在了崇尚“强权”与"做一个老实人"的精神分裂之中,这种分裂从小孩子的教育就开始了,大人们一边教育小孩要老实,要听话,要孝顺。一边又怒斥他们没有“狼性”,将来成不了大事。为什么好好的一个人,非要跟狼性绑在一起,非要提倡“狼性文化”呢?而巨大的分裂是,只要那个最大的动一动手指头,“狼人们”就立即现出原形,现出一个自愿为奴者的原形出来、他们背负着巨大的恐惧,与持续的焦虑,像头上悬著一把利刃的被绑架者一般,战战兢兢的活着。这种感受要是放在哪些年轻的白人身上,他们可能一天都活不下去。所以,为了能够让西方青年人听得懂,我建议用“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取代“巨婴”。当被绑架者感觉无法战胜绑匪,绑匪强大到动一动手指头就可以要命的情况下,被绑架者彻底崩溃了,他们开始从自己的真实状态中分裂出去。他们开始重新建立自己的虚幻人格,他们开始赞同绑架者的立场,并自觉的与绑匪站在一起。

这也促使我们从“昂贵”的分析之中走出来,而去实际的体验一下"患者"的切身感受。我们立刻就可以发现,所谓的"不正常"往往是与强烈的焦虑和不安全感等等痛苦的感受连在一起,直至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崩溃了)。而所谓的"正常"是比较能够控制哪些困扰人的痛苦感受,不至于崩溃而已。而那个超越了“正常”与“不正常”的“容天下难容之事”的大度佛,他的体验又是什么样的呢?

我在(死亡的真相)里说过,人生也许是一场情绪体验的连续剧。因此,比较"正常"的态度或做法是以观看一部恐怖片或爱情剧的方式来看待自己的情绪体验。当我们“追剧”的时候,我们的情绪会随着剧情的发展而上下起伏,会出现非常真实的情绪体验。但我们知道这不是真的。我们可以自然的按下“暂停”键。去上个厕所或喝一点饮料,这种随时可以从情绪体验中抽身离开的力量,就是所谓的"控制力"。你是你情绪变化的主人,而不是被自己的情绪变化拖着跑,而完全失去控制力。

佛教有一个获得控制自己情绪能力的练习方法。就是观察“世间八风”的练习方法。"八风"就是我们难以自拔的八种情绪陷井。他们是,"得与失",指的是我们都喜欢得到,而不喜欢失去。"毁与誉"是说我们都喜欢有好的名声,而不喜欢被人批评。"讥与称"是我们都喜欢出名,而不喜欢默默无闻。"苦与乐"是我们都喜欢快乐,而不喜欢痛苦。这“世间八风”每时每刻都在摆布我们的情绪,只要我们的情绪发生变化,背后就一定是这“八风”在吹。如果你对此茫然无知,并且不加管理,那么,我们的情绪就很容易走向失控,严重的就要去看心理医生了。

有一个大家都知道的苏东坡的故事,苏东坡的佛学修养是很高的,由此,他写了一幅禅语“八风吹不动,独坐紫金莲”。然后,留给他的朋友佛印禅师去欣赏。自己情绪好好的渡江而去,回到自己的驻地。不久,他就得到了佛印和尚的回信。打开一看,只有两个大字“放屁”!苏东坡肯定发懵啊!怎么骂人呢!于是急急忙忙又渡过江去,想问问和尚为什么要骂人?苏东坡一到达,就看见了和尚料定他会赶过江来,已经事先写好的答案,上面写的是"八风吹不动,一屁过江来"。你不是吹不动吗,结果一个"屁"字就把你吹的渡江而来。苏东坡的问题就是他并没有真的去练习观察或警觉到自己的情绪正在产生变化。而只是停留在文字上。所以,在日常生活中练习观察到自己的情绪正在产生变化才是获得控制力的关键。

我再讲一个上上个星期发生在我身上的故事。我们这个社区收垃圾的时间是星期一。那么,一般我们会在星期天的傍晚把垃圾桶拖出去。同时我会顺便清扫一下Drive way上的落叶。正低头扫著,猛然看到一对散步的父子从身边经过。我就很自然的跟他们打招呼。因为天色已暗,我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也没有听到他们的回复。他们走过去之后,我的情绪开始变化了。也就是“八风”开始吹了。不过还好,我马上意识到了情绪的变化,这个情绪立刻就消失了。上个星期,同样的场景,我正低头清扫,突然有个小孩走近我向我打招呼。我仔细一看,还是上星期遇到过的那对父子。这次是他怕我没有反应,因此是主动走近我打招呼。然后,我注意到我的情绪又开始变化了。这是一个与上上星期相反的,愉快的情绪。那么我是不是应该保留这个好的情绪体验呢?千万不要这样做。"八风"练习的要点是看到情绪体验的变化。无论情绪的好坏。就只要看到情绪在变来变去就可以了。神奇的是,你只要看到自己情绪的变化,这个正变化著的情绪就立刻失去了控制你的力量。你就获得了控制力。

现在精神疾病的诊断方法是设定一个“正常的标准”,然后用这个框框去套。但往往是我们觉得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甚至已经完全无法控制的时候才会去找心理医生。因此,那个"标准“其实应该是能不能实现对自己情绪的掌控。而所谓的治疗也应该是恢复对情绪的控制力。这种控制不应该建立在要区分什么是正常或不正常,或建立在没完没了的辩论和自我审查之上。而“八风”的练习也许是预防心理疾病的一个有效方法。这个练习看上去很“cheap shot”,甚至根本不用花钱。但是,它却是很难很难做到的。所以,我的建议是,一开始的练习是能看到自己平常的情绪变化,最好是能每天记得做一次。这是因为当我们面临激烈的情绪体验时,比如跟男朋友或女朋友吵架的时候,平时没有经过练习的我们,是很难意识到自己正在被"世间八风"吹着失去了控制力。而一旦情绪失控,我们就会做出让我们懊悔一生的事情出来。所以,我们要从观察自己日常状态下的情绪变化入手,只要你能经常提醒自己去做这个观察,总有那么一刻,控制权会落到你的手中。你就不会被某个字,或某个执念,某种肾上腺素吹的到处乱跑,你也就不需要去看心理医生,没准心理医生要向你请教也说不定。好,我们下回接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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