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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片“美丽的秋海棠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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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家伟现在也不明白反对分裂外蒙,就算是“反动言论”,又怎么和“国民党要打回来”挂上了钩?后来他多次在报上看见,台湾国民党代表在安理会使用否决权把外蒙挡在联合国门外,那时报上说国民党代表是在联合国“捣乱”,但严家伟却认为这才是民族大义,可嘉可敬。直到今天,那些“反帝”、反台独的英雄,好像从来就不知外蒙比台湾更早就是中国的国土似的。

当时成都不管公、私立学校每天上学,放学前都要举行升、降旗仪式,即由全校学生集合在操场,学生们在军号,鼓乐伴奏下齐唱《国旗歌》,两位升旗手徐徐拉动旗绳,使国旗冉冉上升至旗杆顶。降旗则相反。升旗手要熟练地掌握好节奏,歌唱完,国旗升至杆顶,一气呵成。在雄壮的军号鼓乐声中,十分庄严动人。而那《国旗歌》歌词不知何人所作,大气磅礴尤其感人肺腑:

山川壮丽,物产丰隆,炎黄世胄,东亚称雄。勿自暴自弃,勿固步自封。光我民族,促进大同。创业为艰,缅怀诸先烈,守成不易,莫徒务近功。同心同德,贯彻始终,青天白日满地红。同心同德,贯彻始终,青天白日满地红。

唱着如此优美雄壮的歌曲,目送着美丽庄严的青天白日满地红的国旗冉冉上升,真是爱国豪情直透云霄!每周星期一要作纪念周,作纪念周时还要高唱国歌,那国歌词,也十分严肃庄重,不仅言简意赅,文词则更典雅,宛如诗经的格调:

三民主义,吾党所宗,已建民国,已进大同,咨尔多士,为民前锋,夙夜匪懈,主义是从。矢勤矢勇,必信必忠,一心一德,贯彻始终。

今天大陆有的青年人,不怕他学士,硕士头衔,叫他解释清楚也困难。严家伟就写给一个大学生看过,他竟问这“夙夜匪”是个甚么“匪”啊?看来他们这一代人已听惯了“呼儿海哟”之类的下里巴人调,对阳春白雪自不“感冒”了!

就是田汉作词的《义勇军进行曲》被定为“代国歌”后,一“代”就半个多世纪到现在。文革期间田汉成了黑帮分子,这国歌词出于黑帮之手如何向世人交代?那方法也绝,变成了一首只有曲没有词的国歌,这在世界上恐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吧!幸好聂耳早逝,不然要是他再成了“黑帮”真没辙了,这也算中国特色。四人帮一垮,照理说事情该解决了,谁知1980年代初,不知是那位老兄的馊主意,竟用聂尔原曲给填了个新词,把毛泽东也塞进了国歌词内,而且无作者,叫“集体重新填词”,这“集体”究竟是何方神仙也无人得知。反正搞得不伦不类,叫人听了啼笑皆非。后来邓小平上台,才把这“集体词”给毙了。

严家伟说,那这一年的期末考试之前数周,全市进行了一次小学生讲演比赛。由每校选拔一名选手参加。这一名选手又在各校通过比赛自行选拔。因为比赛的重点是“演讲”而非作文,而且都是十多岁的小学生,所以演讲稿不规定必须由演讲学生自写,可请他人拟稿,不过演讲时不许拿着稿“照本宣科”,这也大概是要考一下学生记诵能力。张洁如老师派严家伟代表本班参加比赛。对于才11岁的严家伟来说,真是大姑娘上花轿第一回。但张老师叫他不要怕,她不但代严家伟拟好了讲演稿,还单独对他进行指导。特别叫他不要“怯场”,她说“你把下面的人,只当作是一排排的树木,只管放开讲去”。严家伟从小记忆能力较好,把讲稿背得烂熟后,真的对着下面“目中无人”似的放了胆侃侃而谈,结果取得全校第一名,自然也就拿到了参加全市小学生讲演比赛的入场券。

这一下,不仅严家伟,张老师,校长甚至他父亲都紧张起来,希望能看到严家伟一“再创辉煌”。于是张老师原来给严家伟拟的讲稿,经过其他老师提出修改意见后,张老师又叫她就读于成都华西大学的大女儿陈瑾,再字斟句酌进行修饰润色。严家伟除了上课几乎全部精力都投入其中。但那时的学生根本不像今天的学生这么大的功课负担,严家伟每天还是觉得很轻松愉快。

到了比赛那天,张洁如老师,姜校长,还有位胡老师和他父亲作为家长和严家伟一齐进入了赛场。由各校校长通过抽签,决定每个参赛人出场的次序。参赛的学校有二十来个,校长给严家伟抽到的是9号。规定每个人讲演时间不得超过12分钟,到达10分钟时,评判席上摇铃示警。参赛人坐左边,老师家长旁听坐在右边。比赛井然有序地开始了,壁上的时钟正好8点。第一个和第二个上台讲演的都是男生,严家伟觉得他们都表现平平,心里想今天我应该有希望获得好名次。这时评判席上忽然叫道“3号林瘦娟同学请上台讲演”。上台的是一个女生,名如其人略显消瘦,身材匀称,一张很可爱的瓜子脸,大眼睛,年龄和严家伟差不多。一口国语讲得十分流利,音质也十分优美。她一开始是这样讲的:

“尊敬的老师们,亲爱的同学们:打开我们祖国的地图,你看到的是一张美丽的秋海棠叶。她看上去是那么的庄严,美丽,落落大方,令人着迷神往。可是这片美丽的秋海棠叶,现在却在一天天地凋零,支离破碎,面目全非了……”

接下来她以低平而带伤感的语调,讲述了中国遭受外国侵略的往事,特别突出了外蒙古100多万平方公里的国土,被赤色帝国主义苏俄勾结蒙共分子,把它从中国割裂了出去,使我们美丽的秋海棠叶,变成了一个既不象鸡、又不象鸭的怪东西。最后,她用高亢的语调说道:“我们决不能再让山河破碎风抛絮的悲剧重演,我们要作中华河山的主人,捍卫我们每一寸神圣的国土”!

她的整个讲演,真可谓声情并茂,语调的抑扬顿挫,表情的喜怒哀乐,以及自然大方的体态“语言”,都被她发挥得淋漓尽致而又恰到好处。话音刚落,评判席和听众席上都同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她的讲演征服了全场听众。

果然3号林瘦娟无可争议地夺得了冠军,严家伟居其后得了第二名。校长,张老师和父亲都对严家伟的表现表示肯定。但也一致认为3号同学确实非常优秀,评判是公正的。严家伟自己也输得口服心服,觉得跟人家相比,确是有差距。尤其使严家伟感动的是,她抒发出的对祖国山河国土的厚爱之情,真是感人至深。

1950年严家伟已读初中了,在新华文摘上,看到了郭沫若1949年9月发表的一篇文章,竟称反对外蒙古独立的人是“反动分子”,说中国不应该以“宗主国的心态对待蒙古”,甚至说蒙古独立后,人家的“前途会更好”。本来此前,对这位郭先生严家伟是很尊敬的,但他这番“高论”几乎彻底改变了严家伟对他的看法,严家伟觉得他完全是无耻。由于当时自己毕竟还是个孩子,因此把一切气都发在他身上。当时也根本不懂,像这样的事,在中国岂是个人敢随便表态的。于是严家伟把自己的看法在闲谈中向同学谈了,没想到马上就有人去告密。学校军代表刘文范把严家伟叫去训了一顿,说他这是“反动思想”,“反苏言论”。好在那时严家伟才13岁,未以反革命论处。但在1958年对严家伟进行政治迫害的判决书中,竟有“读中学时便有反动言论,造谣说国民党要打回来”的诛语。

严家伟现在也不明白反对分裂外蒙,就算是“反动言论”,又怎么和“国民党要打回来”挂上了钩?后来他多次在报上看见,台湾国民党代表在安理会使用否决权把外蒙挡在联合国门外,那时报上说国民党代表是在联合国“捣乱”,但严家伟却认为这才是民族大义,可嘉可敬。直到今天,那些“反帝”、反台独的英雄,好像从来就不知外蒙比台湾更早就是中国的国土似的。

这也许就是党性高于一切的体现吧!

往事如尘如烟,一切过去60年了。后来严家伟断断续续地知道,林瘦娟的爸爸是个画家,1957年被打成了右派。林瘦娟则不知所终。……

好一片“美丽的秋海棠叶”!

这不仅仅严家伟对“美丽的秋海棠叶”怀恋与崇敬,而且也是无数个中国人恋兹在兹的“中国梦”!

责任编辑: 李广松  来源:作者博客 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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