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动物世界的行为,不像是人类的所作所为。
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东西能具备像红袖箍这样的魔力。一个整天被爆锤和蹂躏的人,一旦戴上红袖箍,就像装了开关一样,立马神气活现、趾高气扬,觉得自己就站在了正义的一方。
因为红袖箍代表着权力。
从未尝过权力的滋味,整天被视为蝼蚁的人,一旦掌控了它,第一时间绝不是想着用它来伸张正义,而是用它来爆锤他人。行使权力,颐指气使地让他人无条件服从,那种感觉真的太美妙了,很少有人能够抗拒得了。
人的行动都是在最大化自己的心理收益。那些既不多好也不多坏的,平时看起来甚至有点老实木讷的人,戴上那玩意儿后,立刻变得面目狰狞,就是觉得这样搞能让自己有一种心理满足感。取下红袖箍后,他继续被人爆锤,也没觉得不妥,身份转换很快。他会说,咱就是老百姓,命该如此;他会为自己过去的行为找到理由:我都是在奉命行事。等下一次有戴上红袖箍的机会时,他会依然如故。世界不就是这样,你锤完我,我逮著机会就捶你吗?
这种人,最适合做的是走狗和奴隶。不假思索地服从,是他们的法宝。强人最喜欢这款的,因为他们需要有人在行动上积极支持配合。
但是你若是认为单单是他们败坏了社会道德,你就批错了方向。有人为他们“赋能”,他们才能如此嚣张;有人之所以有强大的能量可以为他人“赋能”,是因为大家都觉得他应该有这么大的能量。
二
文明向野蛮的倒退,原因是什么呢?用汉斯-赫尔曼·霍普的话说,是因为时间偏好高。
时间偏好高,就是目光短浅,及时行乐,总是满足于即时消费和当下满足,没有长远眼光,不懂得节制欲望、延迟消费,着眼和投资于未来。
为什么人们都时间偏好这么高,也就是鼠目寸光呢?因为有今天没明天,财产甚至生命朝不保夕,可不得今朝有酒今朝醉吗?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损人利己,盗窃劫掠。
为什么会有今天没明天呢?因为人们都呼吁“管一管”,信奉权力即正义,所以要不断地向上“赋能”。然后就为自己编织了一个巨大的细密的牢笼,慢性自杀了。都以为自己是镰刀,而不是韭菜;都以为自己是车轮,而不是车轮下的肉身。最终大车轮将自己碾压得粉身碎骨。能给你的,就能随时夺走;今日之得益,来日加倍偿还。这就叫作茧自缚。
所以,说什么国民性呢?好像你不是国民似的。
三
红袖箍就是时间偏好高的一群人。他知道自己戴着这么个混账玩意是暂时的。他之所以连孩子在场都不顾,是因为他从没想过给孩子们一个美好的未来,而是自己先爽了再说。
他踹开门的那一瞬,想必是非常骄傲的。那种霹雳手段,本身就让自己非常有快感;再加上觉得自己干的是一件正义的事,说不定还有一种崇高感。
笑话人家什么呢?只要你觉得雷霆万钧的手段是正确的,为了防控可以封人家门、不准人回家,马云是个吸血鬼、网约车平台压榨司机、课外……应被取缔和举报、以道德卫士自居干预他人生活,看不惯的事情就求助于利维坦……你还真的没资格笑话人家,归根结底,你同样是时间偏好高,信奉的是“长远看,我们都死了”的教条。
你若是戴上红袖箍,不见得比他强多少;你最多就是手段温和一点,但你目的本身就错了,温和的手段反而很迷惑、很虚伪。
就像福利国家,它真的比抢劫犯高尚了?抢劫犯至少“真诚”而直截了当地告诉你:把钱交出来,否则要你的命!
动辄呼吁管制干预和再分配政策,却自我标榜崇尚自由人格独立富有同情心道德高尚,我看你比红袖箍更欠抽。因为你造成的危害是普遍性的,是往人们脑子里植入了病毒,以至于连红袖箍都用不上人们就已缴械投降。
赤裸裸地把真相和残忍揭示在面前,比裹着含情脉脉的外衣干着同样罪恶的勾当,要好太多。它能让人们觉醒,哪怕只是暂时。
四
那些以法律的名义行事的人,自以为站在了正义的高地。他们不知道什么是自然法和成文法,更不知道什么是发现之法和立法之法。他们也忘记了天理大于王法。
什么是天理?
财产权就是天理,自愿交换就是天理。侵犯他人财产权、阻碍人们自愿交换,就是违背天理。违背天理的法律不是法律,而是披着法律外衣的命令。整天讨论良法恶法,连财产权都只字不提,能讨论出什么幺蛾子?
殉葬、酷刑、裹足、烧死女巫、投机倒把、收容遣送、非法经营、寻衅滋事、价格管制、最低工资、环保暴力、平权法案、福利政策……哪一个不是以法律的名义出现?我们的社会变好了,恰恰是因为废除了某些法律啊。要想继续变好,就要继续废除。
社会不需要那么多法律。社会是每个人有目的行动的结果,却不是人为设计的结果。用立法手段规范社会,就是致命自负的社会工程师。为自由而计划都不行,因为这是自相矛盾;以什么名义都不行!
对所有成文法,都要坚持“废除主义”。原因很简单,立法即强制。多数人为少数人立法,与一个人为所有人立法,并没有本质不同,前者也并不比后者高尚。因为它们具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通过说理论证无法达成目的,所以必须借助强制手段。
强制就是野蛮,就是不尊重人的尊严,就是让人变得更穷。自愿就是文明,就是把人当人看,就是让人们变得富足。
不要迷信法律,也不要以为自己戴个红袖箍就代表法律。法律并不能代表文明,恰恰相反,它总是与野蛮形影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