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 > 中国经济 > 正文

中共经济环境遭国际大拆解!中国的钱都在这里循环…

—清华教授孙立平:对当前经济形势的三点看法

我们的国际环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把它叫做大拆解的过程,这是我去年4月份提出来的。现在人们用“脱钩”这个词,但“脱钩”只是一个局部性的、技术性的概念,“大拆解”则是一个战略性、全局性的概念,两个逻辑不一样。
第二个理由,越来越严峻的国际环境。前面阎学通教授(见华夏基石e洞察《阎学通:中美战略竞争将走向何方》)已经讲了,我就不多说了。但是我想从经济的角度来谈一点看法。可以说,世界上那些发达国家都是从贫困的状态开始发展起来的,这可以说是一个规律,如果一个国家要想发展,对外不打仗,对内不搞阶级斗争,一般来说,30年都能够到一个不错的发展水平。但是到了这个水平之后就是一个天花板,现在我觉得我们到了这个时候。如果国际形势好一点,对我们友好一点,比如说技术合作、出口情况好一点,我们现在遇到的困难可能要小一点。

但现在我们的国际环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把它叫做大拆解的过程,这是我去年4月份提出来的。现在人们用“脱钩”这个词,但“脱钩”只是一个局部性的、技术性的概念,“大拆解”则是一个战略性、全局性的概念,两个逻辑不一样。如果我们把当今世界的变化理解为“脱钩”,很多事情很难做出准确的判断。我们现在面临的就是全球化之后,一个重新的拆解和重组的过程。

那么,拆解是沿着什么主线来拆解什么东西?大体上来说有三条主线。我们知道,全球化时代所形成的世界格局,虽然也有矛盾,也有冲突,但总体来说,斗而不破,谁也不至于掀桌子。为什么?因为这里头有几种重要的依赖所形成的基础,谁也推翻不了。依赖的重点有三条:第一,欧洲对俄罗斯能源和资源的依赖;第二,欧洲、美国对中国市场的依赖;第三,中国、俄罗斯对美国西方高科技、高端设备,甚至金融经济的依赖。原来的世界格局就是建立在这种依赖的基础上,谁也离不开谁。

但是,这几年所做的,就是拆解依赖。现在拆到哪一步了?我的感觉是,首先是能源依赖的拆解基本完成。俄乌战争之初,俄罗斯欧洲要离了俄罗斯的资源离开俄罗斯的石油天然气就活不了,但是现在怎么样?欧洲对俄罗斯能源依赖程度最强的是德国,德国2023年1月1号宣布把俄罗斯能源的进口停掉。不买,怎么样?也没怎么样。欧洲去年经济还不错,今年好像还能超过去年。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说拆不了的这种神话已经被打破,大家一定要知道这个东西的严重性,第一个神话已经打破。第二个是产业链的拆解,库说大体过半。第三是科技依赖的拆解正在展开。

这中间和我们关系最密切的,就是产业链的拆解,究竟有没有可能拆解?现在已经走到哪一步了?我最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我把它叫做临界点,就是产业链的转移、企业的外迁有没有一个临界点?如果有临界点的话,现在到没到临界点?或者说如果没到的话还有多久到?在临界点之前,一个企业要往前走,千难万难,因为它是镶嵌在产业链里面的,但是一过了这个临界点就顺理成章。

那怎么看这个临界点?我觉得有主观和客观两个方面。从客观来说,打个比方说,组装一个打火机,假如需要二十五个零件,原来在半小时车程范围内,这些零件都能找得到,这应该是非常好的产业链了,成本会很低。如果搬到一个地方,只能找到五个零件,虽然别的条件都很好,税收等各方面都很好,但是现在附近只能找到五个零件,剩下十几个零件不知道到哪去找,或者路程很远,成本很明显增高很多,这就是在临界点之前;但假如说二十五个零件的话,已经能找到二十几个,剩下的再稍微多花点钱也能找到,但是人家的政策环境还比你好,那就说明已经过了这个临界点,这个企业往哪儿搬那就很容易了,这是客观的原因。而主观方面,就是人们的一种感觉。因为很多企业尤其小企业,它不可能做仔细的研究,人云亦云,就形成一种氛围。

能源依赖这第一个神话已经破灭,过了临界点了,现在要考虑第二个神话,也就是说世界依赖中国的产业链这个神话会怎么样,会不会也会破灭。我们一定要意识到这个问题的重要性。你可以看出,最近这一两年的时间,每一个重要的企业搬迁,其实客观上都是一次压力测试。你不是说离不开吗?人家搬走了,怎么了?所以为什么现在一些国外企业的口气越来越硬了,就因为它发现不像原来想的那样,一离开中国就活不了。可能现在不如原来的好,但是比较安全,未来的前景会比较好。

我们前面说大规模的集中消费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又面临着这样一种国际环境,那对于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大拆解的过程是我们理解现在很多问题的一个关键的概念。

在大拆解的过程中,不同国家面临的问题是不一样的。西方国家会面临供给的问题,而中国会面临的是需求问题。这次俄乌战争已经很明显地表现出这一点,不说高科技的武器,就是一些常规的炮弹,现在看西方储备的不够,生产能力也不够。库存空了,说我出钱,谁能帮我到国际市场去买。这是西方面临的问题。而之前口罩也好,呼吸机也好,也表明他们面临的是这个问题。

前一段时间瑞士信贷有一位分析师讲过一句,他说未来很多东西我们得自己生产了,这就是说西方面临的供给的问题。但是中国相反,中国面临的是需求的问题,这需求的问题还不是说老百姓的购买力强不强、收入高不高的问题。问题是,中国的产能是为世界市场准备的。我举个例子说,中国生产鞋最多的一年是多少双?106亿双。世界上平均起来一个人一年能穿多少?两双。那也就是说世界上七十几亿人口,需要的就是150亿双鞋。中国人需要多少?一年需要的是20多亿双。那么,我们靠自己来解决世界工厂的生产能力的问题,10多亿的人口解决106亿双鞋,一人差不多要穿十双。可能吗?不可能。所以大拆解的时候,中国面临的首先是这个问题。

第三个理由,是疫情的疤痕效应。疫情的疤痕效应这个概念是美国的一位经济学家提出来的,意思是,疫情的影响不会很快的过去,就像留在你身上的伤疤一样,要存在好长的时间,包括对人心态的影响,对企业家精神的影响,对人力资本的影响,对就业市场的影响,对企业的影响。原来我虽然强调说疫情的影响可能不是短期的,但是还真没想到这事儿这么大。最近我看到不少网友的分享,说生活的理念的改变,包括对消费习惯的改变,疫情让人重新思考活着的意义,生命的价值究竟是什么?人们会重新思考这样的问题。

一个人会去想,我差不多每天晚上十点下班,睡到第二天上午十点,接着又上班,出去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我就这么来挣几万块钱,值当不值当?还有人说,我要更重视生活的本身,有人说凡是不是必须的就不买,凡是有便宜的就不买贵的,凡是能用的就将就着用,手机从原来一年换一个,现在大概两年换一个,这些影响非常大。刚才讲日本所谓失去了20年也好,30年也好,一个很重要的变化,就是人们心理的变化,为了还债,我尽可能少消费一点,我不应该被那么多的债务压着。那么对整个的社会来说,它进入一个什么社会?低欲望社会。

所以从这几个方面来说,我个人的看法,我们在未来的若干年当中,面对的就是这样的一个环境,这是讲的第二大的问题,就是我们未来可能要面对一个时间并不短暂的经济的收缩期。

03

第三个问题,中国的经济快速成长的阶段,实际上没有完全结束,现在我们应当做的是应当收收心,把自己的事情做好。

现在我们再来说另一面,至少在潜力的意义上,中国快速增长的阶段还没有完全过去,就看我们能不能把这个潜力发挥出来。认识到这一点也是很重要的。理由有以下几点。

第一,中国工业化的过程没有完全完成。我一个学生搞房地产,他去德国之后回来告诉我,他到了德国才明白什么叫工业化,别的不说,你推开人家的门再关上,你把这窗户打开再关上,就知道跟咱们的手感就不一样,质量就不一样,这就是工业化。我们有的地方差多了。北京—首善之区,你在马路上开车,有的路段井盖“咣当咣当”,这还是北京呢。

第二,城市化的过程没有真正完成。我们现在是2.9亿农村劳动力进入城市,但是绝大多数没有融入城市,而且,融入城市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我个人的看法,这起码需要三代人的时间。第一代到城市来打工,都不用说深圳这样的城市,就连中小城市也买不起房,落不下户。我曾经提出一个想法,我说能不能建立一个专门面对农民工子弟的职业教育系统,让这些孩子跟城市的孩子拼高考,他拼不过的,但是让他们上个好点的职业技术学校,让他们有一技之长,这第二代离城市就近了一点。到第三代好好供孩子念书,上大学成了白领了,真正融入这城市。但是,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但他每走一步都会是一个巨大的需求。假设要一个家庭进入这城市,起码得需要一套房,哪怕是租也需要一间房,要是一家三口的话,起码得需要两张床,起码得需要一个饭桌,起码需要三个碗,三双筷子。所以,我说这个过程没有完全完成。

第三,全球化的过程没有真正完成。一带一路是挺好的想法,如果没有太强的政治和意识形态因素的话,中国走向世界还仅仅是一个开始,这里头有很大的空间。

第四,地区之间尚存在着巨大的差异。现在珠三角、长三角发展起来了,还有那么多地方没发展起来,西南这几年刚刚开始有动静,然后还有华北东北西北,这都是潜力之所在。

第五,居民消费的升级转型。这是我们理解下一代消费市场的很重要的因素。我们着重说说这个。

我刚才说图中这条线差不多走到头了,但是走到头这个地方,实际上是我们正在面临两个非常重要的转型。一个是城市中的以房子为中心的阶段向后置业时代的转型,一个是农村中的从过去温饱状态向传统耐用消费品阶段的转型。成功的话,会释放出一个巨大的新的需求,特别是城市从以房子为中心的阶段向后置业时代的转变更是如此。如果我们能创造出种种相应的经济与社会条件,实现这两个突破,两个转型,两个巨大的新的需求就会释放出来,新的发展动力就会形成,中国经济就会进入一个新的阶段。就此而言,中国未来一二十年经济发展的空间应当是非常广阔的。当然,如果这两个突破和转型不能实现,就将会陷入我们几年前就开始讲的中等收入陷阱。也就是说,我们手上的这把牌其实是不错的,至少从理论和逻辑上来说是如此。关键的问题是,我们能不能在国际国内两个方面创造出有利于实现这两个转型的条件。

快速的经济增长阶段没有过去的第二个因素,可以让我们稍微乐观起来的是什么呢?就是现在科技革命所预示的未来的前景。2021年7月,福布斯杂志出版人Rich Karlgaard写了一篇文章,题目就是《咆哮的21世纪20年代:疫情过后可能迎来繁荣时期》。这是我迄今为止看到的最乐观的一篇文章。2021年2月1日《经济学人·商论》一月刊发封面文章,题目是《对下一个十年保持乐观的三个理由》。文章认为,杰出的科研突破、技术投资激增以及疫情期间数字技术的加速普及,共同燃起了人类对一个生活水平大幅提升的“进步新时代”将至的希望。百年前开启了多个领域黄金时代的“咆哮的20年代”有可能正在又一次降临。这里强调的也是技术革命的力量。

现在有一个提法叫“神奇的100天”,就是说从去年11月30号到几年3月7号,就这100天的时间里,发生了三件大事:一是ChatGPT的上线;第二是核聚变,第三是温室超导,就这100天的时间里,世界上取得了三大科技的巨大进展。所以,现在很多人在期待,是不是我们现在已经是处在一场技术革命的前夜?这技术革命的前夜会不会给整个世界带来咆哮的20年?为什么人们讲这个问题用“咆哮”这词呢?咆哮20年,这就是美国和西方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在技术革命的推动之下,经历二十年的快速发展,当时经济非常的繁荣,整个社会都非常繁荣,年轻人晚上在那伴随着爵士乐跳舞,那是一个热火朝天的,有点像我们80年代那样的一个年代。所以,人们就说科学技术革命会不会给我们带来又一次大的反应?

还有一个有意思的说法。有人说,从历史上看,凡是大的疫情之后都会有一次大的繁荣。他特别讲了西班牙大流感,西班牙大流感大家都知道,整个世界死亡的人数大约是在三四千万,当时整个世界人口只有17亿,感染的大约10亿人。当时经济损失非常大,影响很大,所以有人说第一次世界大战就因为这个才结束的。为什么?因为大家都中招了,又死了那么多人,战场上兵员都不够了,再打也打不动了,所以第一次世界大战也就草草的结束了。然后接着一次大的经济发展。为什么疫后会有这样一个发展?他讲到一些原因,比如说疫情期间消费都停止了,之后报复性反弹;因为疫情期间消费的减少了,储蓄会增加;而且经历了这么一个大的灾难之后,企业家的冒险精神反而更强了等等。

但我觉得这些解释不充分。从时间上看,在西班牙大流感之后,确实有一次非常大的经济繁荣。但我觉得可能最主要的是两个原因。第一个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重新回到和平的环境,士兵也从前线回来了,回到工厂,战时的生产能力也转向民用,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而更重要的原因是在19世纪末,科技革命当中所形成的潜力到这时候才真正地发挥出来。

所以现在对于将来这一块有很多的预测,甚至有人认为美国经济说不定将有一个持续半个多世纪的增长周期。大家知道,前一段西方普遍出现了通货膨胀,然后美联储暴力加息,幅度之大,动作之猛,是以前少有的。但我们可以注意一个现象,美联储这么大幅度的加息,有没有听到有多少企业说我受不了了,我要倒闭了?除了与加息密切相关的硅谷银行等少数企业之外,比较少。为什么?说明美国企业的质量很好。然后等利息降下来,加上科技成果的力量显现出来,就会进入一个经济快速发展的时期。

当然,现在中国应当说也是高度地融入到世界当中,中国当然是整个世界的状况联系在一起,如果有科技革命的进展,对我们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机会。中国怎么不能也不会错失这个科技革命的机会。

那么作为企业来说,我们现在可能要研究新阶段的居民消费特征。前面说像三大件和房子汽车的时候,那时候有鹤立鸡群的主导产业,但现在不复存在。我问各位,现在你想消费的是什么?大家不存在钱的问题了,我要问十个人,说不定有八个回答,自己也说不太清楚。这说明什么?说明过去那种集中的大规模的单一的消费时代过去了,将来主要是多元化的、个性化的,甚至是弹性很强的消费,原来消费占很大比重的是刚性消费。未来消费的特征可能完全不一样了。

作为企业来说,要努力辨认消费者真正需要满足的需求是什么。前面说过,从潜力的意义上说,中国经济快速增长的阶段没有结束。在新的阶段上,需要辨认新的需求,老百姓真正需要满足的需求。至少,这几方面的需求是明显的:第一,最迫切的民生问题。第二,改善性需求或提升生活品质的需求。第三,贫困地区和低收入人群的需求。在这样的情况下,需要新的发展思路,让居民更多分享发展成果,稳定预期,创造消费场景,变拉动需求为推动需求。但即便如此,也要看到,在未来的市场中,产品越来越个性化,而且变化莫测。过去那种大规模生产,而且几乎是一成不变的生产方式,越来越不适应。

在经济收缩期,我们还要住一个东西,就是慢车道上紧运行,这是我2020年提出的一个概念。下面的几个因素会更进一步加剧这种紧运行。第一,中国放开慢了一步,外部面临严峻的形势与竞争,特别是印度和东南亚及墨西哥在疫情中的崛起。第二,在2022年,中美之间以美元计价的GDP差距进一步扩大,而这些年我们心心念念的就是赶上。第三,由于疫情及地缘政治的变化的影响,外资撤出,产业链向外转移。第四,政府与企业债务。第五,老百姓失业严重,收入下降,预期变差。在这种情况下,很可能发生的就是紧运行。

前些天,有朋友打电话来问:明年的经济会不会好?我只能根据常识以及过往的一些经验,说了这样一个看法:好就是不好,不好就是好。这样的说法是有点故弄玄虚,而且也容易产生误会,但我也确实找不到更合适的表达。我为什么说这个话呢?紧运行的一个重要表现,就是高指标,强启动,就是权力更多介入经济活动。而结果,可能就是一轮新的大跃进。有人说,现在有的地方政府已经魔怔。我的意思是,在今年这样的经济恢复期,不必强行追求一种高指标。而是应当恢复元气,补上短板。就好像这波疫情中招后的回复一样。经济也是如此。三年的疫情,无论是对经济还是对人们的生活,都是一次重创。因此,经济恢复期首先是一个休整期,应当把受创的元气恢复过来,把被削短的短板补上。所以,我担心的是这样一种情况,或者说走向另一个极端。会不会因为要抢回失去的三年,在刺激经济的力度上大大增加,导致新一轮经济过热、通胀走高、资产价格快速上涨?然后是一堆烂尾?

我们生活在一个高度不确定性是时代。在这样的时代,许多事情需要返璞归真,经济的发展更是要立基于民生的坚实基础之上。回顾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历史,笼统一点分,其实就两段,前一段我把它叫作有心栽花花不开,后一段叫无意插柳柳成荫。前一段整天想的是超英赶美,急得不得了,大跃进、人民公社、文化大革命,结果最后吃饭都成了问题;改革开放,老老实实解决民生,发展经济,要搞经济,不声不响,无意之中,却成了世界第二大经济体。这是很值得我们深思的。

责任编辑: 方寻  来源:华夏基石e洞察 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並保持完整。

本文网址:https://www.aboluowang.com/2023/0522/190480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