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 > 言论 > 正文

颜宝刚:香港言论自由是否到了尽头?

作者:
香港《国安法》实施超过3年,香港多家媒体包括《苹果日报》、《立场新闻》、《众新闻》均先后关闭或结业。在过去20年内,香港在全球新闻自由排名从第18名大幅下滑,无国界记者在2023年衡量新闻自由程度的180个国家与地区当中,香港被名列第140位,这种倒退程度是前所未见,与一些极权国家好像乌干达等地方齐名。

过去三年随着《港区国安法》实施,香港新闻自由排名大跌至140位、众多新闻工作者被捕,香港言论自由是否到了尽头?答案是否定的,因为我们仍有一批在国安红线下,努力在传媒机构“自我审查”的夹缝中,争取寻找真相的新闻工作者,他们没有“回避风险”,而是在承担风险下为公众继绩发挥监察政府的职能。

上周六(2日)我代表香港海外传媒协会(HKMO)参与“世界香港论坛”,讨论题目是“香港言论自由是否到了尽头?”

这个问题答案很明显吧?香港《国安法》实施超过3年,香港多家媒体包括《苹果日报》、《立场新闻》、《众新闻》均先后关闭或结业。在过去20年内,香港在全球新闻自由排名从第18名大幅下滑,无国界记者在2023年衡量新闻自由程度的180个国家与地区当中,香港被名列第140位,这种倒退程度是前所未见,与一些极权国家好像乌干达等地方齐名。

还有根据无国界记者统计,香港政府起诉了至少28名媒体工作者,其中12人仍被拘留。最近几个月,香港政府还禁止三名报道2019年民主示威活动的海外自由记者入境香港。

而最令人气愤的是,政权还在告诉你新闻自由仍然“袋在口袋之中”,这是何其讽刺、又何其悲凉?

但我想给予一个肯定答案,即使声音多微弱,只要有记者仍能报道事实寻找真相,言论自由特别是新闻资讯自由,就仍然没有去到尽头,我们看到是一点点微弱的希望之光。

这是全赖仍在香港,努力保持自己专业及传媒操守的新闻工作者,我甚至无法想像他们现在要面对何等巨大的压力,包括来自政权、建制派人士及官媒的批评及压力,以及来自本身新闻机构的高层压力,以及在今天的政治环境下、无可避免产生自己的一套“自我审查”,而这种无形压力是来自对自身及家人安全的考虑。

对,过去我们在行业内都对“自我审查”有一种偏见,简单讲就是觉得不应存在。新闻机构尤其是一些管理阶层人员,都会对外界批评有“自我审查”感觉非常敏感,通常都会否认有关说法。

只是经过2019年的社会事件,以及已执行三年的《国安法》,不单高层开始默认“自我审查”,甚至会想出不同理由自圆其说,包括称要保护新闻机构、保护同事,甚至包装成“必要之义”,为的是要走更远的路云云。

而作为记者本身,我的观察是有一部分人开始将“自我审查”变成日常采访的一个考虑因素,甚至是订定采访题材之前,就要先考虑是否会触碰到红线。当然不同人有不同尺度,但今时今日媒体被多方面的不公平不公义针对,保护自己是人之常情,某程度的题材选择真的不用大惊小怪。

这些理由是错吗?坦白说我真的没有答案,近日观看中大新闻与传播学院前院长李立峯的对谈,有一段谈到“自我审查”,内容很有启发性。他说:“将‘自我审查’这个字变成风险管理,自我审查是一件……在记者里面感觉很负面的事,但到现在后《国安法》年代,你就会觉得有些审查是要做的,因为那风险评估,不止影响你自己,是影响你的公司甚至影响你的受访者,所以你就会正当化了这自我审查。”

正如李立峯所说,无论风险管理也好,自我审查也好,源头首先是因为界线模糊,即是政权有意识地刻意模糊,由于界线本身那么模糊,又不停地移动,所以怎样计算也计不到红线在哪里。因此李立峯的结论是,风险管理不是要规避风险,媒体工作者要计算的是风险评估,再比较成本效益,题材要去到“几尽”才会触犯红线?针对的对象又会否反扑甚至令自己反成为被针对对象?报道的内容又是否符合公众利益?

明报》最近刊出有关立法会议员出席表决议案的调查报道,就是一个很好的风险管理做法。记者翻查大量文本及视象纪录,揭发立法会今年至今合共通过24条政府法案,其中三分之二法案表决时,在席议员不到过半数(45人)的法定门槛,最低出席率的一次在席只有11名议员表决,令这些法案可能引起司法复核。

这种符合公众利益的重要新闻报道,其实就是发挥“第四权”监察建制及政府的职能,记者及传媒机构刊登报道之前,必然会计算有什么程度的“反扑”,这就是“风险管理”。果不然,出席率排行倒数第二的议员何君尧,既没有检讨自己出席率偏低,反而批评记者企图“带风向”、抹黑立法会议员,甚至认为记者应该要“考牌”,这就是传媒机构要计算面临的威胁。

尽管有这样的“反扑”,但即使在目前的社会氛围下,这种符合公众利益的报道仍然发挥不少效果,不单立法会内部承诺会作出检讨,消息甚至去到北京中央政府的层次,关注立法会议员的个人质素,影响所及,甚至被外界争议的“立会好声音”都被刹停,可见香港的新闻自由绝对未见尽头,我们见到的仍是一丝曙光。

我们要支持专业的新闻媒体及记者,尽管一些敏感题材可能罄竹难书,但一些专门针对法庭新闻的报道内容,仍然能够透过纪录庭上控辩双方的陈述,让公众知道法庭是否有偏颇,这当中不单包括对2019年被控暴动的参与人士及“47人案”,还有预计将在十月会公布的《立场新闻》案的审讯结果,整个媒体纪录不单是反映《国安法》生效后对传媒自由的箝制,更是一次对香港过去几十年的新闻自由的一次“审讯”,这些新闻工作者正正告诉我们,香港的言论自由绝对没有去到尽头。

作为已经离港的媒体工作者,不论是旧传媒还是新兴的网媒,我自己觉得还是需要有一分承担,香港海外传媒协会今年初曾向已离港的新闻工作者进行问卷调查,是近四年在新一波移民潮下首个同类调查,研究调查结果显示,大多数流散海外的传媒工作者超过一半人不再从事媒体行业工作,很多人因为在香港的经历导致他们筋疲力竭,甚至受到创伤;然而有三分之二的人仍希望可以重返媒体行业工作岗位,反映流散海外的香港媒体社区面临多重挑战,但他们仍努力捍卫香港新闻自由的精神及传统。

特别是我们这一批过去曾受惠传媒黄金时代的媒体人,在海外更应发挥“在地”新闻工作者不能进行的工作,包括继续批评政府的不义不公行为,遏力避免内地打压新闻自由的现象蔓延至香港。香港海外传媒协会近日发起一项协作计划,希望连结更多海外媒体平台,目标是可以在本身平台分享其他参与计划的媒体内容,令传播力可以去得更广、影响力可以去得更远。

共勉之。

(以上评论纯属作者个人观点,并不代表本台立场。)

责任编辑: 李安达  来源:RFA 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並保持完整。

本文网址:https://www.aboluowang.com/2023/0905/194992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