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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保华:毛泽东仇视司徒雷登

——来了,司徒雷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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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四九年前的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于今年十一月十七日从美国移葬杭州。原因是他在杭州出生,直到十一岁离开,他的父母也葬在杭州,以及他的“中国心”。毛泽东曾在一九四九年八月十八日为新华社对美国国务院发表“美国与中国的关系”白皮书所写的系列评论中,有一篇就叫“别了,司徒雷登”,极尽讽刺挖苦之能事,那么在五十九年后上演“来了,司徒雷登”,正是反映了政局的变幻。在中国改革开放,“社会主义好,帝国主义夹着皮包回来了 ”后,司徒雷登照理可以更早一些安葬在中国,但是到底“别了,司徒雷登”是如假包换的“最高指示”,以及中共反帝、反美的本质,因此即使经历了对“凡是派 ”的批判,还是不得随便拂逆者也。

毛泽东仇视司徒雷登

司徒雷登之所以出名,其实还不是因为毛泽东的这篇文章,也不是他的两年驻华大使职务,而是他担任过燕京大学的校长与教务长,为中国的教育事业做出重大贡献。而毛泽东对他的批判,也着重在他“是一个在中国出生的美国人,在中国有相当广泛的社会联系,在中国办过多年的教会学校,在抗日时期坐过日本人的监狱,平素装着爱美国也爱中国,颇能迷惑一部份中国人”。在这篇文章里,毛泽东就反覆教训“书生气十足的不识抬举的自由主义者,或民主个人主义者”。在这前面一篇也由毛泽东执笔的评论“丢掉幻想,准备斗争”,也是对这些帝国主义“为了侵略必要”而造成的知识份子百般辱骂,尤其是对到了台湾的“胡适傅斯年钱穆之类”。于是中共建国初期发动了“知识份子思想改造运动”,肃清亲美、崇美、恐美思想,以及高等学校的院系调整,关闭了燕京等教会学校。一九五七年收拾“ 资产阶级右派份子”就是对这些“自由主义者或民主个人主义者”敲响丧钟。

我对司徒雷登的大名如“雷”贯耳,不是因为毛泽东那篇文章,而是父母都是燕京大学毕业的,与司徒雷登有非常特殊的感情。去年妈妈去世后,家人给我传来她的遗物中,就有父母亲一九三七年六月毕业时结婚的“婚书”,证婚人就是司徒雷登。

父母对司徒雷登的感情

一九四九年国共内战到了最后阶段,大概也属于“自由主义者或民主个人主义”的父母亲,在当年十月离开居住了十一年的印尼中爪哇小城市梭罗,移居到首都雅加达(当时还是荷兰殖民统治而叫“巴达维亚”),相信他们当时都和中国大部份“自由主义者或民主个人主义者”那样,认为共产党比国民党好,中国有光明的前途而准备举家迁回中国。但是他们终于没有回国。他们后来放弃回国的原因有许多,除了我的祖父被中共批斗管制外,还有就是与司徒雷登有关。因为他们接受不了中共对司徒雷登的清算;而燕京大学被关校也使他们耿耿于怀,一九五六年母亲从印尼回国“观光”,去了在燕京大学旧址的北京大学怀旧,回来后还一肚子怨气。

在我一九五五年离开印尼回国前,当时散居海外的燕京大学校友们,有很频繁的联系,印尼就有好几个。他们都非常关心司徒雷登在美国的消息,尤其是由他的秘书傅泾波所传出来的消息。他们谈到司徒雷登时的口气,就像自己家人一样。到文革结束后,曾经传出燕京大学可能复校的消息,也使老校友们颇为鼓舞,但是最终只是空欢喜一场,这些老校友也逐渐凋零了。不能复校的原因当然还离不开它为“帝国主义”培养他们的知识份子的罪名。

教会学校出身的父母亲,都是基督徒,尤其是母亲,信仰伸成为支撑她活到九十二岁的重要精神力量。从孩童时期母亲与父亲一弹一唱福斯特的黑人民歌与钟情西方文化,以及对美国的态度,对我的幼小心灵有极深刻的影响。这是我经历许多人生波折后才醒觉到的。

相信毛,还是父母亲

虽然后来父母没有回国,避免了劫运,但是一九五五年我却回国了。这一回合,西方资产阶级与中国共产党争夺接班人的斗争中,中共获得胜利。当时我知道中共对美国与司徒雷登充满敌意,但回国后看到这些文章,对其刻薄的言词还是感到意外,到一九六○年《毛泽东选集》第四卷出版,才最后确定这些文章是出自“伟大领袖”之手。

中共因为反美而反司徒雷登,也给我造成很大困扰:应该相信共产党、毛泽东,还是相信自己的父母亲。这个“两条道路”斗争长期得不到解决,起初是要自己“相信党,相信群众”,但是也自认难以脱胎换骨“改造”。最终解决是在我度过人生接近一半的时候,两个阶级争夺我这个接班人的斗争中,西方资产阶级的自由、人权战胜共产党的独裁专制。

父母亲虽然对共产党的所作所为有保留,但是始终没有如同我那样“反共”,其中老爸又比老妈“爱国”,这也许与他们出身不同有关,满清贵族出身的老妈比老爸更加洋化,因而更“右”一些。在我一九五五年离开印尼回国前,妈妈说的较多的是龚澎与龚普生(分别是中国外交部高官乔冠华与章汉夫夫人),她们同一个寝室,但是她看不惯她们一直爬墙出去参与学生运动而不好好读书。黄华也是低届的同学,老爸在一九五五年采访万隆会议时与他打过交道。会议召开前喀什米尔公主号飞机失事,死难者有燕京的校友李肇基,父母为校友之死唏嘘。一九八三年老爸去世时,还留下一部接近两万字的《学府生活的回忆》手稿,但是不争气的儿子,至今未能给他出版而完成他的心愿。

中共还不接受司徒雷登

一九五七整风反右我因为有右派言论而被批判要挖家庭根源、阶级根源时,痛感于严重政治错误而“竹筒倒豆子”向党交代,把这些交代出来批判父母的“不革命 ”,寻求“组织”帮助。然而我对美帝国主义与司徒雷登,始终不能恨到刻骨铭心,虽然政治学习与游行示威的时候,也跟着喊口号。一九七三年老妈回国观光到北京,想与龚普生见面时,虽然中共又开始统战了,但是当时身为外交部条法司司长的龚普生居然推托,估计原因是她的丈夫章汉夫还没有“解放”而心存顾虑,使我们对共产党的不近人情又有进一步的认识。

经历过被中共统治的经验与对中共的研究,我比深受西方教育的父母亲还要反共,看来美帝国主义培养毛泽东所说的“自由主义者或民主个人主义者”的确很有一套,甚至隔代传承基因而有所“异化”。然而如今许多中国知识份子沦为中共的传声筒,也显示司徒雷登式的人物在中国还是太少了,所以中国还缺乏“自由主义者或民主个人主义者”。

有报导说,司徒雷登之所以能迁葬杭州,乃是曾经担任浙江省委书记的习近平批准,这当然与他成了“皇储”有关;而这,又与美国已经退休的傅履仁将军的努力分不开,他是美国华裔百人会的会长,是中共重要统战对象,他更是长期担任司徒雷登的秘书傅泾波的幼子,也是美国第一位华裔将军。二零零六年第二十三期的《三联生活周刊》发表了他的口述历史“傅泾波:追随司徒雷登四十四年”,使我们对司徒雷登与傅泾波有更深刻的了解。由于司徒雷登在一九六二年去世时的遗愿是安葬在中国、当年燕园东门外他的夫人墓旁,因此安葬杭州是一种妥协,表明中共对他还有很大保留。

司徒雷登与傅泾波关系情同父子,司徒雷登寂寞的晚年,是由傅泾波一家照顾的。这种超血统的感情,这种人性,是共产党永远无法理解的,所以毛泽东才会写出那种没有人性的文章;我也有幸于父母接受过司徒雷登的教育,因而在共产党把我抢走的时候,最终没有沦为毫无人性的党徒而迷途知返。感谢司徒雷登校长,请您安息吧。

《动向》杂志 2008年12月号

阿波罗网责任编辑:刘诗雨

来源:动向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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