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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雷锋到“流量明星”:中国“饭圈”的崩塌始末

一本杂志,关于偶像的内容只有寥寥几页怎么办?他们就开始剪报,把偶像相关内容剪切下来集中整理收藏,一本本自制的写真集可谓是他们最珍贵的宝贝。没有社交软件,粉丝向偶像表达自己的喜爱之情往往只能通过信件。白纸黑字中的崇拜和爱慕之情,真挚又热烈。

不仅家庭生活开始改变,年轻人的行为模式也开始受到影响:由于港台剧的热播,他们开始学习电影明星讲话,新的流行词汇也开始涌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老一辈家长接受不了孩子们满口的“哇塞”和“哇靠”,不少家庭战争也因此而起。

可以看出,直到互联网兴起之前,追明星都是一个单向的行为。观众们被动地接受偶像的一切信息:照片、海报、音乐、电影、新闻资讯……

那时候的粉丝不像现在,并没有左右明星的“生杀大权”,他们只能选择接受娱乐公司所营造出来的形象。粉丝也还未能形成规模化的、有组织的群体性力量,他们可能会购买磁带光碟,但是能在当面见到明星的也是少之又少,他们只是“受众型粉丝”。

这时期最著名,也最骇人听闻的后果当属2007年的杨丽娟事件了。

这或许是一个受众型粉丝的极端案例。杨丽娟是香港明星刘德华的超级粉丝,1994年的某天晚上她梦到了刘德华,从此开启了她对刘德华的疯狂追星之路。杨丽娟的父亲为了实现女儿能见到偶像的愿望,不惜卖房、卖肾,直到2007年3月26日在香港跳海自杀,而这件追星事件也在这时达到了争议的顶峰。

杨丽娟对刘德华的感情就像是一块扔进深井的石子,一直垂直地单向下落,却得不到偶像的任何回音。

她的愿望是“见到刘德华真人,而且希望能够有一个短暂的交流,以便将自己的梦境说给刘德华听”。但这在受众型粉丝时代显然是不切实际的,这份无回音的情感最终逼疯了杨丽娟,惹怒了溺宠女儿的杨父,这才最后有了那场跳海自杀的悲剧。而闹出如此大动静的杨丽娟,最后也不过只短短地见了刘德华一面而已。

可以说,那时候的明星是真正意义上的“明星”,他们高高在上,接受粉丝的顶礼膜拜。

“四大天王”在那个特定的年代给了所有人一种美好的幻想。90年代,正值国企改革和企业重组,大批工厂的工人下岗,引发了一轮巨大的“下岗潮”,那时候很多人都处在生活举步维艰的情形中,更没有心情和闲暇去谈什么情情爱爱了。

当刘德华高唱“给我一杯忘情水”的时候,“忘情水”“失恋”“前女友”在当时是一种更高层级的情感。

当时的香港处于97年回归前夕, 大陆对香港的认知通常还是和“先进”“发达”“高级”画上等号,一个繁华的国际大都市,有高度现代化的社会分工、市民文化。

所以四大天王和香港黄金一代的作品,不论个人情感、职场文化还是人生感悟,都大获成功,既有职业化的文娱产业原因,也因为他们提前把现代都市人的感悟科普给了刚刚开启城市化的 大陆乃至整个东南亚。

这种局势一直维持到了21世纪初期,2003年的4月1日,香港明星张国荣从香港文华东方酒店的24楼一跃而下,成为香港娱乐圈一个历史悲剧。同样和张国荣一同消逝的,是香港娱乐产业在国人中的影响力和地位。

直到目前,每年4月1日,网络和线下都会有大批的歌迷粉丝进行集会,以此追悼张国荣的早逝,而这一切似乎在预示着,像张国荣那样富有影响力且代表黄金一代的香港明星早已成为过去式,人们所悼念的不仅仅是张国荣,还有那个黄金年代的香港。

以惊世骇俗的“张国荣自杀事件”为标记的2003年,似乎可以作为一个分水岭,在那之后, 大陆的电视台,娱乐产业逐渐成熟发达,手机短信、电脑网吧在大城小镇普及开来,更别提彩色电视了。

也正因为这些变故,选秀节目有了群众和物质的基础,并逐渐生根发芽,也正是这个阶段,“粉丝”这个群体开始形成,并慢慢呈现出其疯狂和能量。

05粉丝可以决定偶像命运的时代来临

什么是选秀节目?明星自然不会去参加选秀节目,因为选秀节目本身就是产生明星的。我们在选秀节目中看见的只有草根,也就是和你、我、他一样的普通人。选秀节目仿佛在说,你看,你也可以成为明星。

因此,在《超级女声》的家长寄语环节,那屏幕上一个个生涩且口音浓重的面孔,让大家唤起了对自己父母的回忆。也正是这些接地气的环节,使得以《超级女声》为首的选秀节目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欢迎。

第一、二届《超级女声》,让湖南卫视当年的收视率仅次于央视一台,超女节目同时段收视率以碾压性的优势占据全网首位,并且带动了极其庞大的社会关注度和讨论度。

这些欢迎度和对选手的支持又将于何处倾泻呢?

于是,投票机制出现了,而有着为某个选手谋求胜利的目标,一个个巨大的民间利益共同体形成了,他们就是所谓的“饭圈”和“粉丝团”的雏形。

的确,现在看来《超级女声》在那个年代也的确让饭圈第一次登上社会舞台。只要你有一部手机,所有人都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选手,投出你宝贵一票。

“凉粉”“玉米”“盒饭”都取自选手名字中的一个谐音,并以一些食物的名字被粉丝团用以冠名,以显示和偶像之间的亲切感。一时间,你是“玉米”还是“盒饭”,“凉粉”还是“蜡笔”,成为人们身上的一张张标签牌。

“粉丝”一词为英文单词“fans”的直接音译,却在中国传播的过程中,词义出现了一个细微的错位:在《剑桥词典》中,“fans”可以指代“支持一个人,一项运动或是一支球队的人”,在给出的例句中,我们可以看到诸如歌剧、电影或是音乐这类的听众/爱好者也可以被“fans”指代,但在中国它却指向了这个词义中一个狭义的角落——fanatic(狂热的)。

说到这个错位的产生,2005年的《超级女声》选秀节目可谓“功不可没”,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早在一年前,2004年湖南卫视的同档节目虽然也获得了成功和不少关注,但那时候的支持者团体并没有各自的昵称。而随着第二年超女的成功,连带着流行起来的是一套新的粉丝话语系统:“玉米”“凉粉”“盒饭”。

而随着这一套粉丝话语系统堆积,资本市场开始挪动庞大身躯缓缓滚动,粉丝经济开始诞生其雏形。

由于明星与粉丝间的距离蓦然地拉近,粉丝们也就不再担心见不到自己的偶像。由于选秀节目需要粉丝的投票,那么拉票会、歌迷会也就三天两头举行,甚至还可以有和偶像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超女的年代,是小灵通、动感地带、短信和话费这些关键词为主导的年代。智能手机尚未出世之时,聊天沟通、信息传播、酒桌段子大多得借助掌上这一寸机器的帮助。而《超级女声》在这里添了一把火:短信投票制。

这种有别于传统选举的投票制度让观众意识到,原来自己的力量可以影响到台上选手的去留。

这种看似“民主”的投票方式其实早有资本市场的觊觎在内,投票并非是一人一票,而是可以一人多票,也就是说只要粉丝舍得花钱,那么把自家偶像送上冠军宝座的几率将越来越大。

在这种情形下,观众们不遗余力地用手机投票,动员身边的亲朋好友,乃至自掏腰包拉住身边的路人,为自己喜欢的选手投票。

一时间,超女短信投票的火热,让敏感的商人嗅到了机会,也就出现了很多刷票公司要掺进来分一杯羹。有的刷票公司直接打出“3万元进全国20强,20万元进全国10强,300万元冲击冠军”的口号,言下之意就是说,只要你舍得花钱,我就有能力帮你把你的偶像送上冠军宝座,资本的大口毫不遮掩地,血淋淋地敞开在大众面前。

根据2006年中国文化产业年度报告数据显示,《超级女声》这个栏目为湖南卫视带来的直接经济收益达6800万。其中贴片广告有1800万,冠名赞助费有2000万,短信收入有300万。

而在这之后,一个新型的偶像概念出现在大众面前:养成系偶像。这种新型的偶像模式除了模糊、拉进了粉丝和偶像的距离之外,也使得一个个利益共同体抱成了团,集结成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群体:粉丝团。

这也就是后来为人熟知的“饭圈”的雏形了。

06资本给粉丝挖了个“投钱黑洞”

在第二届《超级女声》结束后两年,2007年1月9日,苹果公司CEO史蒂夫·乔布斯发布了第一代iPhone,正式宣告了人类的信息获取模式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智能手机时代。

随智能手机应运而生的,是各类新的媒介技术和社交app。2009年,新浪微博正式上线,中国全民进入了直至目前还在延续的“微博客”时代。

与此同时,新浪微博的“加V认证”制度更是在网上直观拉进了粉丝与偶像的距离,“话题标签”使粉丝能更容易地找到属于自己的群体,从前需要靠短信、电话沟通、线下集会的活动如今在网上就可完成,成本大大降低。

新媒介技术的发展为粉丝实践提供了广阔舞台,也赋予了粉丝群体性的协同创造和高效联动能力,粉丝能更容易团结在一起,特别是当他们为了某个共同目标而集结的时候。

责任编辑: 李广松  来源:商隐社 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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