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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土地上的知青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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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轰烈烈的知青下乡运动

1966年夏天,当时的我已经是一个66级高三学生,我们的毕业考已考完了,自我鉴定、毕业鉴定也写了,学校礼堂里各个大学的招生广告已经在频频向你招手……,如果文化大革命晚三个月,我们应该在大学里了。

可是,“文革”来啦,我们的大学梦也就破灭啦,成千上万的中学生当时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卷入了文化大革命之中,省内省外大串联啦,抄写各地的大字报啦,到其他学校开会、串联、取经啦,批斗无辜的老师和同学啦,复课闹革命啦,一混几年时间就过去了。

1968年12月,毛主席发出号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紧接着,全国范围内的“上山下乡”运动轰轰烈烈地开始了。此后十年间,全国的下乡知青有1700多万,这是人类历史上最罕见的从城市到乡村的人口大迁移,全国的城市居民家庭,几乎没有一家不和“知青下乡”联系在一起。

昆明知青大规模下乡是1969年初,我是1969年2月6日离开昆明的,我下乡的地方是德宏州潞西县(芒市)遮放镇户弄乡户弄社,是个纯粹的傣族寨子,全部都讲傣话。

当时我的母亲就是我们学校初三(5)班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而且我家是住在学校的教师宿舍里,所以才开始动员下乡,我家门口就贴了“光荣下乡”的喜报,我就被“光荣”了一把,立马不得不下乡去了。

红土地上的知青

我们云南这片红土地上的知青有北京上海、四川、昆明以及当地知青,一共是34万人,是中国知青人数较多的省区之一。我们昆明知青中,直接插队到农村的占绝大多数,其中分配到外五县的比例比较大,当时所说的外五县,就是如今德宏州所辖的芒市、瑞丽、陇川、盈江、梁河五县。

外五县都是属于边疆县,交通闭塞、路途遥远,我们当年从昆明去芒市,乘坐的是军用大卡车,坐在自己的行李上,白天赶路,晚上到了一个地方就把自己的行李打开住在空空的教室里,第二天再捆好行李出发,路上一共走了5天,我是分配到芒市遮放的,又加一天,一共是6天,当时我们在农村看报纸收家信都只能看到一个星期以前的。

昆明知青中的初一学生,那时是十五六岁年纪,为了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他们也和我们一样,失去了接受学校教育的基本权利。他们主要是去西双版纳的军垦农场。那时兵团知青的基本待遇是:口粮40斤,工资26元加粮食补贴2元,我们下乡插队的,第一年国家给每个人每月15元,还有定量的粮食,从第二年开始就一切靠自己了。

我妹妹是初一的学生,父母担心她太小一个人去兵团不会照顾自己,所以她也和我一起插队去了。当年我知道的最多的有5兄妹一起下乡的,一家两三个下乡的家庭挺多的,连独生子女都下乡了,我的许多同学,父母去干校,儿女下乡,昆明的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了。到了小知青下乡的时候,政策好多了,可以留一人在家了。

回城已经40多年了,当年在户弄当知青的日子我依然记忆犹新:和小普少们一起栽秧、一起割谷子、一起挑谷子、一起砍柴、一起种菠萝、一起栽甘蔗收甘蔗手臂被甘蔗叶子划得鲜血淋漓;一起排队挑着几十公斤重的谷子走5公里到粮食局送公粮;没有油吃,铁锅生了一圈又一圈的锈,每天一身臭汗又没地方洗澡;栽秧时田太多了天天泡在水里、加上蚂蟥、蚊虫的叮咬、双脚都溃烂了……

有件事比较难以忘怀,我们当年在外五县随便去哪里都要边境通行证,1970年,我有了探亲机会,得到宝贵的探亲证明回昆,我和知青赵惠兰是好朋友,她非常想家,可惜没有证明,回到昆明我就将我的证明赶快寄给她,她就拿着我的证明冒名顶替回来了,我们在昆明跟父母相聚,玩得很开心,可惜很快假期就满了,我拿着我的证明可以回去继续当农民,她没有回去的证明,只能在居委会开了“证明”遗失的“证明”,5个公章围着一个假证明,终于可以回去当农民了,现在这个“证明”还留着,成文物啦!

1978年底,由云南知青发轫的大返城浪潮,最后终结了长达十年的中国知青运动,全国上千万知青又潮水般涌回了自己从小长大的城市。1978年2月,当时的国务院副总理李先念在谈到知青工作时说:“现在社会上对知青问题议论很多,四个不满意是我说的,知青不满意、社队不满意、家长不满意、国家不满意。”是啊!正是读书的年龄,我们不得不离开了学校,去跟当地农民抢口粮,还算是边疆朴实的老乡接纳了我们这些什么都不会的城市孩子。

回城后继续拼搏

知青回城以后,在就业方面,“待业”成为他们返城后的新名词,以不相称的年龄从学徒工、临时工一步一步做起,也有的顶替了父母的工作或者在街道上工作;当改革开放进一步深入,可以充分发挥个人的聪明才智时,这些人的年纪和知识的老化又让他们成为了“下岗”工人的首选。

在恢复高考制度后,随着年龄的超标、家庭的拖累、知识的落伍,知青中的绝大多数只能被拒在大学校门之外。当然还有不少知青背着娃娃走进夜大、考成人大学、自修大学,努力提高自己;白天认真上班,晚上夜大读书,当时的夜大真的是天天灯火通明、郎朗读书声,那种刻苦拼搏的精神,那种轰轰烈烈读书的场面,非常令人感动,如今是再也看不到啦。

应该说我是知青中非常幸运的一个。

第一,我当了三年知青后,被昆明的工厂从农村招回,当了一名机修车间的老学徒,工资是第一年15元,第二年17元,第三年19元,三年学徒满,得到36大元!而且后来借调工人教师,我又有幸被选中。

第二,1977年恢复高考,说是老知青可以参加考试,那次我并没有参加考试,因为我的老二是1977年5月底出生的,还在吃奶呢!但是我的一个亲戚在我的辅导下居然考上了!这让我信心大增,因为我很清楚他的水平。所以,1978年高考时,我参加了,考分还挺高,因为是带着两个娃娃考的,只能留在昆明,读了师大。纪念恢复高考30年时,有记者采访过我,记得我当时对记者说,真的是“知识改变命运”!

读书的时候我们都非常努力,因为经过了知青岁月的磨练,历尽艰辛才得到这个机会,所以分外珍惜。我当时是又忙带娃娃又忙学习,非常辛苦,晚上等娃娃睡了才能看书学习做作业,我学的是数学,作业量挺大,有时一道题用半本练习本,实在太困,就吃点酸腌菜和辣椒解乏,每天只能睡几个小时。顺利从云师大毕业的我依然当老师,并成为云南民族大学的教授。

我的妹妹孩子更小,自己在郊区的工厂上班,初一的知青文化底子薄,仍然边工作边学习坚持读完了云大中文系本科,退休前已经是省发改委的总经济师。

其实,这样的例子我身边太多太多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奋斗史;当过知青的人,生活和学习中这么点苦实在不算什么苦了。

责任编辑: 吴量  来源:新三届 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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