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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雁:极端主义是俄国文化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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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国却以“革命崇拜”来办一切事情,把“妥协”地相互退让看作是最缺乏“革命性”的表现,在充满不可调和的二元对抗中,宁肯同归于尽也不求“双赢”。斗争时代总是那些采取极端手段的人、热衷于铁腕的人可以获胜,只有专制才能结束混乱和无政府状态。

俄国知识分子从19世纪下半叶以来,既狂热又焦躁,过分热衷于政治、过分崇尚党派之争,对他们来说,政治活动的目标与其说是将一种有益的改革引入生活,不如说是消灭一种信仰的敌人,将世界强行纳入自己的理念。

对《路标文集》,我们过去持简单否定的态度,说它是一些“革命逃兵”在宣布“他们与解放运动决裂”。但实际上它的内涵是很丰富的,反映了俄国现代化过程的两次大转折(1917、1991)中传统文化的时代性尴尬,突显出俄国文化保守主义的深邃与自我反省等特点。

正因为如此,该文集在剧变后的俄罗斯多次再版,被认为是从思想上和传统文化根源上探讨苏联体制形成的最权威的著作,甚至被誉为“俄国知识分子精神史上”最经典的代表作。

事实上,远在1905年革命以后,别尔嘉耶夫等人就开始反思政治激进主义。总体而言他们认为,“革命”会造成人类的退步,防止革命、用改良把社会震荡减到最小的办法解决社会问题是上策。

对于二十世纪三次俄国革命的反思,他们认为仅仅从社会经济、政治制度的“狭义的社会学”层面分析是不够的,只有从俄国知识分子整体发展史进行梳理,上升到灵魂深处挖掘,才能找到俄国问题的根源。

▌极端主义是俄国的文化传统

别尔嘉耶夫等人认为,在俄国知识分子的精神史上,文化激进主义与无政府主义有着密切联系。由于专制国家的农奴制压迫形成的社会鸿沟,导致俄国知识分子中的“社会责任感”和“力求极端”内在冲动的特点十分突出。

17世纪宗教“分裂运动”后,民间出现了一批不认同官方思想的人,他们认为沙皇代表的俄国不是真正的东正教国家,而是一股玩弄权势假宗教之名控制国家的恶势力,因此作为分裂运动的传人,“他们把不认同现存制度、质疑官方教义作为终身目标,就注定了必然是悲剧命运的承担者”。

他们特有的“分裂”气质与周围的环境和人群格格不入,他们往往持一种极端偏执的行为方式,在文学创作中流行极端的表达方式,激情既是创作的原动力,也是极端化的催化剂,当然也只有依赖于思想的狂热和自我沉醉,他们才能经受住迫害,以自己独特的方式生存下来。

这种绝对形式是产生无政府主义的历史根源和社会背景。由于俄国的分裂运动和国家的专制主义压迫,急躁、激进的情绪一直存在于文化阶层的大多数人之中。

19世纪40年代以文学批评为主导的整个过程都过于政治化了,与沙皇政府相对立而产生的革命思想、唯物主义、无神论,充满了绝对化的血腥和虚无主义的无根基性,他们把文化这种民族的精神支撑物,随意地和统治阶级话语霸权绑在一起,以批判否定作为武器。

文化激进主义典型的口号是“不要调和!”它与社会激进主义遥相呼应,争相与温和、中庸对立,从否定国家到否定一切秩序。于是俄国思想史上兴起了“旋风效应”,向激进主义每迈出一步,就伴随着更加严厉的批判与否定,否定过程导致文化连续性的中断、裂变和不断重组,使俄国的传统文化缺乏稳定的连续性,进而导致思想界视野的缩小。

统治阶级对知识阶层打压和禁锢,赋予了思想家蒙难者圣徒般的光环与荣耀,进一步促使青年人对激进主义产生更大兴趣,促成了革命党情结。沙皇出于维护自己利益和对革命的惧怕,严酷镇压革命者,进一步导致革命情绪和行动的高涨,于是形成紧张对立的恶性循环。

正是这种极端化的思维模式,就形成了自上而下的专制管理形式,世俗化资产阶级社会的难以独立,以及自由资产阶级软弱无力等特点。因此,俄国历史上西化与反西化、革命与反革命、改革与反改革,都是用激进方式进行的,对立双方一直处于剑拔弩张的状态。

虽说处于统治地位的沙皇政府要负主要责任,但文化激进主义无疑是民间的社会矛盾导火索。从此,妥协、让步、协商、秩序、保守、温和、法律这些原来的褒义词,都成了骂人的话,使对立两极再没有回旋余地。

民主化的优良品格:光明磊落、相互信任、善于妥协、宽容大度等等越发没有用武之地,这些人类几千年积累下来的智慧特征为社会所不容,经常遭到左、右两端夹击,陷入“两头茫茫不到岸”的境地。

激情导致的冲动可以产生很大力量,但是激情消退后又会造成蔓延社会的失望与颓废。所以至今有人断定由于极端主义传统所致,西方的社会民主主义思想在俄国一开始就是乌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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