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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民们说:看不惯知识分子睡觉不脱光

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有着重要地位的著名作家郁达夫1945年不明不白地死在印度尼西亚的苏门答腊,其遭际令人扼腕,他的儿子郁飞后来也命运多舛。新中国成立后郁飞在新疆日报社当记者,1957年“整风运动”大鸣大放时他正出差在外,因此没有赶上发表任何“鸣放言论”,从而在后来的“反右”中躲过一难,不料第二年“复查”“反右派斗争”时上级指责新疆日报社“定性的右派人数未达规定指标”,要求“补定”,不知怎么郁飞就被强行“补定”成了“右派分子”,送去“劳动教养”。1960年代初“解除劳教”后,郁飞到北京谋出路,但四处碰壁,生活窘困,于是就去找一位印度驻华使馆的外交官(曾是他在新加坡的同学)争取点资助,却被抓起来定为“叛国”罪,送到浙江“劳动改造”,直到“文革”后才得到“平反”。郁飞的坎坷人生完全可以写成一部催人泪下的小说了。

郁飞也许没有乃父的文学天才,但其性格之倔强则似乎有过之,他被“补定”成“右派分子”后在新疆农场“劳动教养”期间一直“不认罪”,据理力争自己“没有鸣放,无罪可认”,因此多吃了不少苦头。有一个关于郁飞在农场“劳教”时的故事很能说明他的性格:当时农场里“右派分子”颇多,几十人睡同一个大炕。当地农民有脱光衣服睡觉的习惯,而那些“右派”们自然与之不同,于是农民们批判说,这些来改造的知识分子晚上都是穿短裤睡觉的,多浪费,谁再睡觉穿短裤就开现场批斗会!一天晚上农民来检查,一一掀开被窝,发现有两个人没有光屁股,其中之一便是郁飞。农民们当场狠狠地批斗了这种“资产阶级思想”。第二天夜里农民又来突袭检查,发现只有一个人没有脱短裤,那就是郁飞,再批斗再打他都坚持不脱!

这个让人哭笑不得的故事很能揭示当年“改造”知识分子的真相。农民们习惯光屁股睡觉,也许觉得既舒坦又能节省布料,这无可厚非,但他们因此强迫“右派”们也必须脱了短裤睡觉就未免显得蛮横愚昧,折射出某种反智的心态。郁飞坚持不脱,也许不仅仅是为了读书人的羞耻心,更是为了保持知识分子所剩不多的那么一点儿自由意志。“脱”与“不脱”本是小事一件,但在这儿却形成了野蛮与文明的对抗。

不过对农民们也不必苛责,他们只是被利用来对知识分子进行精神上的压制和“改造”,而赋予他们这种“功能”的自然是他们膜拜为神的“大救星毛主席”。毛泽东去世后,其中南海旧居中展出着他穿过的睡衣以显示其“勤俭节约”,而那些视穿短裤睡觉为“资产阶级思想”的农民们,如果知道他们崇拜的“毛主席”睡觉时不光穿短裤还要穿睡衣,他们会作何感想?他们应该不会逼着郁飞们脱短裤了吧?

应该说,毛泽东肯定不会以农民们掀人家被窝、逼人家脱光睡觉的做法为然的,不过,正如他年轻时赞颂湖南农民运动“好得很”一样,他也许会从新疆农民“掀被窝”、“脱短裤”的行为中总结出某种“革命理论”来。实际上,1949年后毛泽东所做的“事业”也就是在“掀被窝”、“脱短裤”:他发起的一次又一次运动是在掀起社会的“被窝”,以发现人们的思想“短裤”;运动中的人们在各种场合“解剖”自己、“批判”自己,也就是被逼着脱掉思想的“短裤”,以符合毛泽东所认可的状态;而通过这种“掀被窝”、“脱短裤”,人人在思想上精赤光袒,就成为毛所说的“白纸”,他就“好写最新最美的文字,好画最新最美的画图”了。不过,这种强制性的“掀被窝”、 “脱短裤”,不管曾被说得多么天花乱坠、美好无边,最终还是要露出那种反文明的真面目,并在“郁飞们”的坚决抵制下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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