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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疆青回乡运动波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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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年代王震以当兵去新疆的口号,诱骗十万上海青年远赴新疆建设兵团,贡献青春二十年,文革后知青掀起一波波返沪潮,上海当局穷于应付,为毛时代的苛政埋单,绵延半世纪,至今未了。


● 上海疆青领袖张维敏。(作者提供)

  毛时代结束了,但毛时代的人还没死完,他们还得一口口吞咽「伟大时代」的后果。今年十一月,上海黄浦区法院判决赴疆女知青张维敏(六十三岁)徒刑三年半,罪名为「聚众扰乱公共场所秩序罪」,消息传来,数​​百围聚人民广场的赴疆老知青,哭声一片。

  此前,已有不少赴疆老知青前往派出所,要求入狱换回他们的张维敏。十一月一日早晨,关注张案的赴疆老知青被警察和街道干部「人盯人防守」,不让前往审判现场。但法院门前仍围聚三百余名「疆青」。有的凌晨两三点就从郊县赶来;有的干脆就没回家过夜。

重判张维敏与疆青问题由来

  开庭前一个小时,三百多名人高马大的警察如临大敌,不准任何人进入黄埔区法院「戒严区」。法院对面蹲着三辆随时增援的大巴。在半包围式驱赶知青至「遮羞棚」时,遇到老知青奋力抵抗。随后,多名老「疆青」被抓,张维敏之子也被六名员警押进警车。

  法庭内,旁听席大部分安插街道干部,他们占坐前几排席位打瞌睡。而两名张维敏家属加上知青代表一共不超过十人,只能坐在后排。当听到「三年六个月」,张维敏嚎啕大哭,被法警带离法庭,家属连站都站不起来。判决是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十一月二十三日上午,千余「疆青」聚集上海市府前的人民广场抗议,高举纸牌「上访无罪」、「张维敏无罪」,高呼口号。大批警察上前抢夺并撕毁标语,驱散示威人群,一度爆发肢体冲突,气氛紧张,直至老知青把警察队伍逼退至三十米外的市政府大楼后。张维敏丈夫再次高高举牌,警察没敢再动手。

  张案引起外电关注,事情闹得越来越大,上海巿府自然也很头疼。那么,张案怎么演变而来?真是说来话长,一言难尽。

  张维敏一九四八年一月出生上海,一九六三年九月赴疆,一九九三年提前退休,定居于上海黄浦区露香园。但对赴疆老知青未落实政策,三万上海知青被留在新疆,落下「病根」。

  赴疆沪青问题起于一九六一─六六年上半年,近十万沪青被动员援疆,成为新疆历史上最大一次移民潮。而沪上知青之所以如此踊跃,因为官方打着参军旗号,以为「生产建设兵团」是正式军人。一九六一年九月,王震在中央说:参军可以激发青年的革命精神和保卫祖国、建设边疆的荣誉感。因此,当兵去新疆!成为极其灵验的动员方式。倒是上海「旧市委」态度审慎,认为此举可能引发十分复杂的人民内部矛盾,​​弄不好甚至会死人。历史证明,上海「旧市委」很有预见性。

要求返沪的八○年阿克苏事件

  入疆之初,知青第一年月薪三元,第二年五元,第三年八元。干了十七八年,工资也不过四十四元。而其他新工人,工作三年月薪就四十一元。加上回家探亲,往返漫长,知青们往往负债。而兵团机关却一年年膨胀,六个职工养一位干部。至一九七九年,入疆沪青信心普遍动摇,兵团官僚军阀作风严重,盛行土政策潜规则。知青普遍已有三十多岁,进入壮年,家庭负担日重,先后已有五万返回华东。

  文革后,知青大返城,全国除新疆外所有知青都返回家乡,惟五万上海援疆知青不准回沪。一九八○年十一月八日爆发阿克苏事件,三四千名沪青涌入阿克苏巿区,占据农垦局招待所,进而占领地委行署大楼与农垦局大楼,地委书记逃到边防派出所避险。地委完全瘫痪。下旬,知青又举行一百小时绝食,现场摆出三口棺材,提出「户口不到手,死在阿克苏」。绝食者从六百逐步增加至一千三百余人。十二月十一日,「疆青」们准备了「大篷车队」进军乌鲁木齐以扩大影响。只因途中发生翻车,三死二十余人受伤,只得返回。同日,阿克苏地委发出给上海知青签发户口的232号文件。十二月二十六日凌晨,知青领袖欧阳琏等人被逮捕,二十个月后,欧阳琏获刑四年。一九八四年一月,欧阳琏获释,同年回沪。

  一九八一年,赴疆沪青继续集体上访。其时知青流谚:「老干部平反昭雪坐位子,右派分子摘帽子,资本家补票子,上海青年还是老样子。」在返城风潮中,新疆农垦机关迫于压力,只得向知青发放「三证」 (粮油关系、工资证明、户口),允许回沪。「疆青」手拿「三证」,变卖家产,满心欢喜回到上海。

王震强逼四万知青返疆留后患

  然风云突变,因新疆农垦系统的「放回」未得中央批准,王震坚决要求将上海知青稳定在疆,认为将高素质的沪青全部放回将影响新疆发展。于是,上海巿府设置种种关卡,只同意符合「顶替」「病退」「特困」「外属」「台属」等条件者入沪,这样,只有五千「疆青」落户成功,一万转苏北盐城农场,其余三万三千则必须返疆。官方采取各种严卡手段对付这三万三知青,如不许做生意、断油量、子女停学、停止兄弟姐妹的工作等。迫使他们含泪返疆,有人途中跳火车自杀。这三万三「疆青」一直在新疆工作到退休,然后返沪定居。这一批人被称「新疆退休知青」,成为当今上海持续不稳定因素之一。

  在三万三「疆青」返回之时,有三百余「疆青」滞沪不归。他们抱团连年上访,强烈要求所领「三证」有效,坚决要求落户上海。因坚持多年,八九年已达五千人,成为「赖沪知青」,简称「赖青」。经十余年缠访,上海巿府终于让步,九八年同意五千「赖青」报入户口,每月发放生活与医疗补助二百五十二元,零一年涨为三百六十九元,故「赖青」又被称「三六九」。但他们争取到户口与低保,还只是「初级阶段」,革命尚未成功,他们坚持上访,目标是争取彻底胜利──获得上海退休职工待遇,享受同等退休薪额与医保待遇。

疆青赖青待遇失衡引发维权潮

  二○○三年,上海巿府不顾新疆方面警告,在陈良宇主持下,向「三六九」再次让步,准允五千「三六九」享有上海职工待遇,不仅退休金额一千九明显高于「疆青」一千五,最要命的是:「疆青」每年医疗报销限额两万,上海医保限额则为二十八万。同时,「疆青」只能一名子女户口回沪,「三六九」的子女则可全部回沪。差距甚巨,按下葫芦起了瓢,「疆青」心​​理失衡,二○○三年开始攀住「三六九」也闹腾起来。张维敏就是这场维权运动中产生的「疆青领袖」。二○○四年,张被劳教一年;二○○五年,拘留十五天。

  「新疆退休知青」认为:当年听党和政府的话回疆,在新疆献了青春献终身,最后结果还不如「赖青」,实在有失公平。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真该坚持也当「赖青」。他们也终于认清中共政府实为「蜡烛」:小闹小解决,大闹大解决,不闹不解决。他们举牌:少小离家暮年归,一生被骗终身悔!八年来,「新疆退休知青」每周三聚集人民广场,向上海巿府表示决心,直到整出张维敏案。今年四月十九日,张维敏被「神秘失踪」。

愿上海当局下决心拨款解决问题

  平心而论,上海巿府近年一直在为这一毛时代后遗症埋单。二○○二年,巿府向回沪「疆青」无房户发放二万元,独一无二的「知青政策」。是年,五万元可买巿区亭子间(七八平米)。预计五千「疆青」无房户,预算一个亿。此后,巿府每年三节再补贴「疆青」五百元,退休金低于千元者,由总工会每月补贴一百元,超过者千元者补贴六十元。但这一切与「新疆退休知青」要求与「三六九」接轨,差距仍大,事情仍然没完​​,上山下乡运动仍未结束,每周三巿府与人民广场仍有这群特定的「社会不稳定因素」在聚会。

  一审判决后,张家聘请与艾未未案、赵连海案多有牵连的北京维权律师刘晓原、李方平担任二审辩护人。十一月十一日,张维敏向上海市第二中院提起上诉。无奈这是一场「枪打出头鸟」的阻访案,政府凌驾法官,欧阳琏等上书巿府希望官方降低「打击力度」也枉然。

  以笔者愚见,「新疆退休知青」和「三六九」的要求都应获得合理解决。原则上,应该承认所有知青的「青春贡献」。即便财力一时有困难,可以花五年甚至十年逐步解决这一历史遗留问题。至多二三十个亿,相比老知青支付的一生,又算得了什么?重判张维敏,杀一儆百,但忍受几十年的老知青,都觉醒了,怕是不会被吓回去的。还是应该官家气量大一点,以历史的眼光看待历史问题,拿出勇气来解决知青遗留问题的最后一案。毕竟,你只是拿点钱,人家可是已经支付了大半生。

责任编辑: 王和   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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