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窥衣眼:论“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纪念中共成立一百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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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共成立百年,海里党主们自应欢乐自庆;普通党员也该跟着朝贺。我作为比现今党主们的党龄还多几十年的普通党员,既无资格自庆,又不知该贺什么;幸好还记得一首红歌《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倒合自己的体验。因为成立百年的中国共产党,前二十八年为创立新中国战斗时,我只活过那后十六年,懂事以后就相信那个编辑《新华日报》的党所宣传的为人民争取民主自由、反对中华民国国民政府"一个党一个主义一个领袖"的法西斯主义统治,因而跟着一群可爱可敬的哥哥姐姐拥护中国共产党。只有此党建立新中国以后,我才亲身参加这个创建新中国的共产党,并且亲身体验这首《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歌曲的真正含义了。

我进入"革命阵营"后,对"共产党"和"新中国"的第一个体验是:

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数不清的"阶级"和"斗争"出现于新中国

我于1951年18岁时奉命参加工作,机关里同志们的关系非常和谐友善,像我这样的小小小干部,对于科长部长书记等上级也都视同哥姐叔伯,出自内心地听从他们的教诲服从他们的指挥。只是意外的第一件事就是……吃饭!那时的工作待遇实行供给制,伙食很好且不付钱,只是吃过几顿饭以后发现同餐的怎么没有部长书记哥姐叔伯们,原来新中国的干部用餐是分等级的:我们吃的是"大灶",他们吃的是"中灶"(部长)和"小灶"(书记)。那就是以后我才知道的王实味同志攻击延安革命老区实行的"衣分三色,食分五等"制度了。不待我消除这个惊异,更多的惊异陆续来了:我们机关的一把手、延安来的老领导召集会议严肃宣布:上下级同志之间不得按照小资产阶级绝对平均主义张哥李姐地胡乱呼喊,必须按照职务称呼书记部长科长,只有什么头衔都没有的普通干部才能叫叫名字而非外号。这种区分自然不是孤例,也不止于吃饭和称呼,而是全党干部身份的"普适"区分,从科处级县团级地师级省军级到中央的正副部级正副国级的划分,实行工资制以后就直接成为钱财收入的多少,加上按职务高低享受的工资以外的高低"待遇",构成区别严格的高低阶级了;再加上他们和"人民"、党员和"群众"之间更加严密的高下区分,成为新中国著名的"两类矛盾"中"人民内部"的种种阶级。至于"敌我矛盾"中大量消灭已经投降肉身以后的幸存者属于"敌对阶级"以外,再经种种政治运动,陆续造出种种新"分子":反革命分子反党分子反社会主义分子坏分子右派分子以及叛徒特务走资派等对象收为阶级斗争的目标,年年斗月月斗天天斗。这种敌我之间的斗与被斗关系和各自内部的划分,无情地纠正了我对于新中国会走向消灭阶级的共产主义社会的深信,眼看着它成为全球最丰盛的阶级社会和斗争舞台啊!

顺便说一下:"阶级"、"斗争"和"阶级斗争"这几个大词,都非中华的古语,我们的祖先没有那样的智慧,古书史籍都无收存。我作为一个苦心学习马克思主义的少年,也是从《共产党宣言》和《毛泽东选集》里首先学到的,知道:

"至今一切社会的历史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共产党宣言》)

首先,关于"阶级",毛泽东对中国"旧社会"按经济地位划分为地主阶级和买办阶级、中产阶级、小资产阶级、半无产阶级和无产阶级(《毛泽东选集》第一卷:《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其实在那个"旧社会",上述阶级虽然存在,但是影响人们日常生活的倒更是亲属、师生、朋友、买卖以及恩怨情仇等等更为切身的关系;更无工人见了别厂的老板、农民见了邻村的地主就打就杀的事件。所谓"阶级仇恨",正是共产党独特宣传教育的结果。

其次,关于"斗争",和"阶级"的划分相反,它倒是人类出现以前就有的故事:为了夺得食物,禽兽相斗;人类出现以后,既与禽兽斗更与自己斗,前者为了保身与觅食,后者就为争夺财富了。不过人类的自斗属于"野蛮",因为它不能为文明世界增加一分财富,而人之为人,却正因为他们朝向彼此合作创造财富的方向,从野蛮走向文明。此为"一切社会的历史"的更重要的一面。反观"社会的历史"里所有的"斗争",最终目标不过就是抢钱,结果都是财富的转移,而绝对不是它的增加。社会财富的增加,绝对无法通过斗争集会罢工运动打土豪分田地乃至世界大战而取得的。即使小小的螺丝钉,也不能从一颗抢夺成两颗,而必须是人类分工合作包括资本、知识和劳动按照契约相互结合的产物;也只有这样的结合才能增加社会财富,使人类有别于禽兽,人类社会才能向文明前进而非向野蛮倒退。所以我以为也应该为《共产党宣言》增加一句:

"至今一切社会的历史都是人类协作的历史"。

这点认识,自然不是我当年的;当年丰盛激烈的阶级斗争,却相反地给我对于共产党和新中国的第二个亲切体验:

坚信没有中国共产党就没有"中国人站立起来"

这句有名的话,见于毛泽东于1949年9月21日在第一届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的开幕词:

诸位代表先生们,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感觉,这就是我们的工作将写在人类的历史上,它将表明:占人类总数四分之一的中国人从此站立起来了。

作为一个热烈拥护革命党的少年,那时我虽远在首都的政协会场之外,居然也和讲演者及代表同志们们有"共同的感觉":十分自豪于包括我自己在内的"中国人"从独裁政府的压迫之下"站立起来"了!只是随着历史的演进,我的这种感觉发生了两层变化。第一层是那时并未弄清楚,他说的"中国人"并不包括当时和以后被赐名为"反动派"的人士,虽然后者也都是"中国人",似乎没有一人主动放弃或被判取消国籍;而随着历次阶级斗争运动的发明和进行,这些必须继续被踩在脚下的"中国人"的数量还高速地与日俱增,包括我自己也成了中国人中的"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右派分子",当然不够资格和那些一直站立的同胞抱"共同的感觉"了。不过那些一直"站立起来"的同胞的处境,就涉及我的第二层感觉了,那就是为何他们总是"站立"着呢?脚酸了不能坐坐吗?疲倦了不能躺躺吗?辛苦了不能玩玩吗?而事实的答案竟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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