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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东兵:三访赵紫阳

—赵紫阳:我不埋怨任何人,只是在反省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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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以后没有把我送上法庭,是因为我在国外有影响。不能像鲍彤那样秘密审判。鲍彤有什么事?查清了什么事也没有。说他反革命煽动和泄露机密。什么机密?起诉书说,有人问他"赵是不是不行了?"他回答:"一个星期以后就知道"。这也算泄密?就连这件事鲍彤都说没有。说他反革命煽动,一是议论了朱琳出国时丢了一个假项练,紧张得了不得。二是议论了戒严。

4.26社论各方面反映都不好。我从朝鲜回来后,他们包围我,影响我,要我坚持4.26社论。开始我没有讲话。李鹏到我家谈这事。我说要让学生复课,有问题可以对话。我看了公安部4.27游行的录相。费孝通等四个民主党派领导人找我。费孝通态度很明朗,说要想法挽回。我找北大和北师大的两位校长,两人的态度不一样,但反映的情况是一样的。耀邦的事基本平息了,4.26社论把学生激怒了。4.26社论发出后,学生冲出校门要上街。学校领导和党团组织出来阻止。因为4.26社论态度很强硬,学校怕学生上街后真会发生流血事件。但4.27游行什么也没有发生,学生胜利了。这时学校的领导和党团组织感到灰溜溜的,感到以后的学生工作更不好做了。

我从朝鲜回来后很不好办。有小平讲话,又发了社论,学生怕秋后算帐,要求收回社论。而李鹏、北京市委坚持4.26社论不能退,还拿邓作牌子,说4.26是邓的话。事实上,是他们定性在前,邓讲话在后。我说,动乱这个词是中性的,骚乱、动荡、风波,都是讲规模,没有讲性质。小平讲动乱没有什么问题,问题是什么样的动乱。动乱有人民内部矛盾,也有敌我矛盾。问题就出在"反党反社会主义"这个定性上,在5月17日常委发生争论时我是这么说的。

当时常委大多数人认为可以采取逐步缓和、逐步淡化的方法,不再说4.26社论了。5月4日,我接见亚银时,就根据这个精神发表了讲话。提出通过民主和法制的办法解决问题,提出学生和政府要冷静、克制……八个字。这个讲话反映很好。北京7所大学复课了(当时报纸有报道)。这又是一次解决问题的机会(第一次机会是耀邦追悼会完毕)。但这时学生还不放心,认为我讲的是空话,没有落到实处。这时如果继续对话,加紧做工作,形势就会好转。

但是,不知有什么背景,何东昌在各大学党委书记会上说:"邓小平的讲话和4.26社论的精神是一致的。他的有些讲话是他个人意见。"他实际否定了我的亚银讲话。我想这一定是有背景的,他不可能发表这么大胆的讲话。何东昌的讲话正符合大学党政干部的口味。因为4.27游行后,学校党委灰溜溜的,他们也希望死守4.26社论这条线。何东昌讲话传达下去后,人们普遍认为,我的讲话不代表中央。

这时,学生要求对4.26社论有说法,而另一些人坚持4.26社论不能退。他们还收集一些有剌激性的材料往邓那里送,发表一些剌激学生情绪的话,两面挑。我处于十分困难的境地。我和学生没有联系。两面都不买我的帐。学生想要4.26社论的结果,继续对政府施加压力。而这边邓的决心也越来越大。

李鹏对我说:"你主张不激化矛盾的缓和办法没有效果嘛!"和学生对话,对一次和学生闹一次。他坚持只和学生会对话,不和闹事的学生对话。我说,和学生会对话等于和自已对话,没有用。现在另一方是闹事的学生,要和他们对话。

戈尔巴乔夫访华,学生占领了广场,连举行欢迎仪式的地方也没有,大丢面子。也给李鹏他们以口实。我在和工人对话时劝告学生不要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学生没听懂我的话。我这话的意思是,你们闹得越激烈,有人越高兴。学生闹得越来越厉害,李鹏和北京市委对小平的影响就越来越大。就是到了这个地步,也不一定要非动武不可。

戈尔巴乔夫走了以后,我想,事情拖得这么久了,学生也疲了。广场上的学生已经不多了,北京的学生都回去了,留在广场的多是外地学生。如果我们在4.26社论上退一点,事情有可能好转。4.26社论不退,学生怕秋后自算帐,就很难安定。

学生中也有激进分子。在快冷下去的时侯,他们搞起了绝食。

我认为,军管必然导至动武。从4.26社论导至4.27大游行说明,现在用上纲上线想把群众压下去是不灵了;用权威人士出来压也不灵了。既然这两个都不灵了,又不退让,搞军管,势必发生冲突。一冲突就要流血。当时我还担心,学生流血会不会造成工人大罢工?当时我没有想到用几十万大军人吓住。这只有小平才有这么大的气魄。但这对共产党的形象影响太大了。当时学生不相信解放军会向他们开枪。这说明我们在群众中有信誉。1976年"四五"也只是用棍子,用工人纠察队。北洋军阀也只打死十几个人。一二九运动蒋介石也没敢开枪。我党历来没有这个历史。所以,学生不相信解放军会向他们开枪。

开枪是把事态压下去了。但党和政府的形象损失太大了。这样的搞法只有邓才下得了决心。几十万军队,调动了好几个军区的力量。我在解放前也闹过学潮。组织学潮搞无限期罢课最不得人心,是得不到支持的。学生还是要念书的。"五四"前学生已经闹够了。他们不会无限期罢课。政府退一步,给学生个台阶,就可能平息。用不着动武。

怎么退?在5月17日晚的常委会上。我说后退我承担责任。小平只要讲这么一句话:"现在看来,学生的问题并没有原来说的那么严重。"当时学生游行的口号中有拥护改革开放,拥护四项基本原则的内容。尽管他们有些口号是出于策略上的考虑,小平可以接过来,用来缓和矛盾。只要小平讲了这么一句话,剩下的工作由我们来做。

直到最后我还认为这是最好的方案。军管就要流血。确定戒严后我给邓写了一封信:我担心出现更严重的后果(我是指工人罢工)。

责任编辑: 李安达  来源:选自《师东兵:政坛秘闻录》 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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