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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苏东坡:佳人相见一千年的爱情!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旷达!

一个心怀“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理想的知识分子,一个正直、善良、心胸阔达、才不世出的文学大师,为何结局如此残酷?为什么同样天真浪漫的李白,能够怀揣黄金,寄情山水,做个快快乐乐的驴友,而同样是天真浪漫的苏东坡,却是九死一生?这是时代的性格决定的。大唐盛世,社会风气开放包容,社会需要也容得下李白那样的狂人,与李白相比,苏轼也狂,但是他生在了宋朝。宋朝的文化始终小心翼翼,大概是因为宋太祖赵匡胤靠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之后,整天想着怎么才能保住位子吧。一个心理阴暗的王朝,是绝对容不下一个狂人的。所以,苏东坡的悲剧不可避免,历史让他无处可逃。

狂放不羁是苏东坡性格的底色。在他早期的作品中,洋溢着狂放的气息。如“嗟君老狂不知愧,更吟丑妇恶嘲谤”、“莫道狂夫不解狂,狂夫老更狂”,而“嗟我本狂直,早为世所捐”更是写出了自己一生的命运。因为狂,他惹人忌恨遭人报复;因为狂,他仗义执言不吐不快。用他自己的话说,“如蝇在食,不吐不快”。他有一颗赤子之心,幽默豁达而爱开玩笑。因此,苏东坡总是与社会格格不入,他的仕途也总是磕磕绊绊。

苏东坡天性率真幽默,像个调皮的孩子一样喜欢给别人起外号,和别人开玩笑。诗人郭功甫路过杭州时,拿了一首诗拜访苏东坡,自己很得意地朗诵一遍后,问苏东坡,我这首诗您能打几分啊?苏东坡说,我打十分,郭功甫很得意。接下来苏东坡很不着调地说,读得声情并茂打七分,至于诗的水平,打三分,正好是十分。郭功甫天赋异禀,据说是他妈妈梦到李白而怀孕生了他,号称“太白后身”,显然“祖上也曾阔过”,苏东坡这样开玩笑,人家自然不快了。幽默是个好东西,但你最好幽自己一默,是为自嘲,但绝不可幽别人的默,那就是嘲笑别人了。宋朝有名的历史学家刘贡父晚年患病,头发眉毛脱落,连鼻梁都断了,十分难看。苏东坡和刘贡父等几个朋友在酒酣之际,现场改编了《大风歌》,“大风起兮眉飞扬,安得壮士兮守鼻梁”,刘贡父本来眉毛没了,鼻子塌了,苏东坡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个是拿人家的身体缺陷开玩笑了。所以说,苏东坡在这个方面做得很过分。

苏东坡天真,毫无机心,和谁都推心置腹,看谁都是好人。他说“吾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以陪卑田院乞儿,眼前见天下无一个不好人”。但柏杨先生用中国的“酱缸文化”告诉我们,在这个社会,谁能够独善其身?只有自己做个施暴者,或许才能避免被别人施暴。而苏东坡就是个缺心眼。他对别人诚心以待,别人对他暗地使坏;他赠别人“金错刀”,别人背后砍一刀,他对别人放青眼,别人对他翻白眼。但苏东坡丝毫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好,继续对别人好而至死不悔。当年把他搞得很惨的好朋友宰相章惇遭贬,其子写信试探他一旦掌权后将如何处置他的父亲,苏东坡大度地说,“某与丞相定交四十余年,虽中间出处稍异,交情固无所增减也。但以往者,更说何益?”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这是多么宽广的胸怀。

苏东坡是个情感极其丰富、内心异常柔软的人。苏辙是苏轼唯一的同胞弟弟,兄弟感情笃深,幼时经常彻夜长谈诗歌相合。“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在这首《和子由渑池怀旧》一诗中,苏东坡不仅以真挚的情感写出了兄弟相别的孤独心情,更发出了对人生离合的哲理性体验,可谓千古绝唱。

在爱情方面,苏东坡也许并不是个完人,但是哪个文人不风流呢?古人说,君子好色而不淫,苏东坡就是这样的君子。他也曾偎红倚翠携妓出游,他也曾续弦纳妾娶了好几个老婆,他也曾和几个有才有貌有见识的歌女诗酒相合,留下过香艳的词章,但也没听说过有什么出轨的绯闻。他对爱情是严肃的,从来没有脚踏两只船,他只钟情于自己的妻子,尽管他有过三个妻子。苏东坡的发妻王弗,漂亮、温柔而又富有文采,与丈夫心心相印。可是,王弗在二十六岁时突然病逝于汴京,苏东坡悲痛万分,在王弗坟前长叹痛哭:“呜呼哀哉!余永无所依祜!”就像陈明唱的那首《到哪里找那么好的人》一样情深意切。十年后,他流着眼泪写下了这首哀婉凄恻的千古绝唱,《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你知不知道,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就像喝了一杯冰冷的水,然后用很长很长的时间,一颗一颗流成热泪”,巫启贤的《寂寞是因为思念谁》,准确地唱出了苏东坡的心境。经历十年沧桑后,苏东坡对亡妻仍然是魂牵梦绕,可见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多么深沉而绵长。苏轼的继室王闰之是王弗的堂妹,苏轼对她也极恩爱,但王闰之在跟随苏轼流浪天涯二十多年后,于四十七岁时卒于京师。苏轼悲痛万分写下《祭亡妻同安郡文》:

“我曰归哉,行返丘园。曾不少须,弃我而先。孰迎我门,孰馈我田?已矣奈何!

泪尽目干,旅殡国门,我实少恩。惟有同穴,尚蹈此言。呜呼哀哉!”

此文深刻表达了苏东坡与爱妻“生死同穴”的决心和哀思。苏轼的第三位妻子王朝云本是歌女出身,是东坡的铁杆粉丝,两人年龄相差27岁,是老夫少妻的典范。王朝云聪明又漂亮,苏轼的弟子秦观这样描写他的师母,“美如春圆,目若晨曦”,脑补一下,估计是黄蓉那样大眼睛且古灵精怪的样子。东坡视朝云最为知己,为她写下《浣溪纱.端午》:

轻汗微微透碧纨,明朝端午浴芳兰,流香涨腻满晴川。

彩线轻缠红玉臂,小符斜挂绿云鬟,佳人相见一千年。

在词中,苏东坡愿与朝云天长地久,永谐情好,并表达了对朝云健康长寿的美好祝愿。无奈朝云福运不长,三十四岁就离苏轼而去。悲痛至极的苏轼写下这样的词句:“不合时宜,唯有朝云能识我;独弹古调,每逢暮雨更思卿。”其情真,其意切,东坡可谓大丈夫。

一蓑烟雨任平生

苏东坡是个参透了生死的人。在沉浮不定的人生面前,他表现出极强的适应力,无论是横遭贬谪,还是自请外放,都没有让他忘记初心,依然心怀天下;无论是居庙堂之高,还是处江湖之远,他都能“此心安处是吾乡”,不随波逐流但能随遇而安,有所为而有所不为。他说,“处贫贱易,处富贵难。安劳苦易,安闲散难。忍痛易,忍痒难。人能安闲散,耐富贵,忍痒,真有道之士也”。漂泊天涯时,他“几时归去,做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如闲云野鹤般自得其乐。在黄州,苏东坡对酒当歌,经常烂醉如泥。酒醉之后,他挥毫写下《临江仙.夜饮东坡醒复醉》:

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彀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第二天,就有谣传说苏东坡写了告别词,驾着小舟偷渡跑了。太守大惊,急忙派人寻找,而此时苏东坡正坦然酣睡,鼾声如雷,人生达观如此,唯东坡而已。且看他的《定风波》: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在命运的起伏面前,他“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在人生的道路上漫步轻吟、自得其乐。“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和“世间无常,多少事如梦如幻如泡如影如露如电;佛性有妙,古今来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减不增”的禅宗妙悟异曲而同工。再如《满庭芳》:

蜗角虚名,蝇头微利,算来着甚干忙。事皆前定,谁弱又谁强。且趁闲身未老,须放我、些子疏狂。百年里,浑教是醉,三万六千场。

思量、能几许?忧愁风雨,一半相妨。又何须抵死,说短论长。幸对清风皓月,苔茵展、云幕高张。江南好,千钟美酒,一曲《满庭芳》。

“事皆前定,谁弱又谁强”,这是一种明显的宿命意识。但对于他多灾多难的人生境遇来说,应是大彻大悟后的自我安慰吧。“百年里,浑教是醉,三万六千场”,侯门深似海,人生实难料,何必过分强求,“行其所当行,止其所不可不止也”。

苏轼的一生,既是面对现实奋力拼争的一生,也是摆脱名缰利锁超然物外的一生。宋朝文艺界那可怕的流言击不倒他;新党旧党争相流放折磨不死他;那些忘恩负义的文艺流氓奈何不了他。他始终坚守着中国文人的最高道德,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在顺境时平静而不嚣张;处逆境中随遇而安但不消极;如日中天之际不害人;凄风冷雨之时不媚人;居庙堂之高时兼济天下;处江湖之远时乐天知命。这简直就是一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豌豆”,这是一个在艰难世事中“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中国知识分子的典范。

林语堂先生说,中国文人得意时是儒家,失意时是道家。有人说,佛家要求人以出世之身怀入世之心,道家提倡人以入世之身行出世之事,而儒家则以入世之身行入世之事。这个实在有点绕,用通俗的话说,儒家就是教我们如何做事,道家教我们如何修身,而佛家教我们如何养心。而苏东坡完美地将儒道佛三家的思想融会贯通,这不仅体现在他的诗文书画中,更重要的体现在他对生命的体认和感悟上。在六十四年的人生苦旅中,儒家思想给了他金刚怒目猛志常在的百折不挠、积极奋进的力量,佛老哲学给了他身处逆境超然物外自我解脱的胸怀。在命运扼住他的咽喉之时,他没有像屈原一样绝望跳江,没有“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像陶渊明一样退隐山林逃避社会,而是“胜固欣然,败亦可喜,优哉游哉,聊复尔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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