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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对战争的许多错误认知,都是被宋朝误导的

—我们对战争的许多错误认知,都是被宋朝误导的

我们对战争的许多错误认知,都是被宋朝误导的

所以那时战场上最常见的一幕,就是汉军突骑刚在地平线上一冒头,匈奴人哪怕还占据着主动,照样毫不犹豫的撒丫子就跑,什么王庭不王庭的都懒得管。所以东汉时期汉匈以及与其他胡族大战的主流,就是一个闷头跑,一个玩命追。再想像西汉卫霍那样搞出场歼敌数万以上的大胜,简直是千难万难。

但正如前文所言,那时的骑兵基本装具大多仍未现世,所以骑兵的战斗力难说有多高。就拿东汉突骑来说,一场大战下来,被匈奴人射死、砍死的加一块,恐怕都比不上从马上掉下来摔死的零头……中原骑兵真正的高速发展和鼎盛期,还要到东晋南北朝以后。

之所以如此,一是因为鞍辔蹬铁等骑兵装具的普及,另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则在于中原骑兵的胡化。

闹五胡那会儿,在北方大地上打来打去的各方势力,大多都是从草原跑过来的,天生就会玩骑兵也只会玩骑兵,步兵基本耍不明白。所以在那时战场上最常见的场景就是两方骑兵互相兜圈子拿箭糊脸,偶尔学学前汉突骑搞把肉搏冲锋互砍。至于步兵,也不是没有,但大多是临时征发的汉人饥民,既缺乏训练又装备奇差,士气更是负数,基本就是送菜,也没人重视。

我们对战争的许多错误认知,都是被宋朝误导的

就这么混战了130多年,结果就是骑兵越打越少,只好重视起步兵。更重要的是从东晋到宋齐梁陈,隔三差五就跨过长江跑过来北伐。而南军少马,多为重甲步兵,传统上的骑攻步守,擅长游斗骑射的草原骑兵还有些办法应付,大不了就撒丫子跑路嘛,祖传压箱底的老手艺了。

可如今他们从光脚的变成了穿鞋的,那么一大堆的城池、财货、子女杵在那儿,还怎么跑?跑了就都没了,谁舍得?可是步攻骑守,这要怎么玩,老祖宗也没教过啊!

让骑兵弃马蹲城头扔滚木礌石?或者拿轻骑兵硬撞重甲步兵坚阵?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还不如直接抹脖子来得利索呢!

被逼无奈之下,就逼出了个怪物——具装甲骑。

所谓具装甲骑,就是人、马皆披重甲,弓箭也不玩了,全换成又粗又长的马槊。说到马槊这玩意,东汉突骑耍的长矛与之比起来就逊爆了,没人家长(南北朝时马槊长五米左右,到隋唐直接干出六米开外)、没人家重(仅槊锋就重15~20斤,全重在30斤往上)、没人家粗(这个没查到靠谱的数据)、没人家威力大(矛只能刺,马槊的槊锋就长50~60厘米,有2~8个面,双面开刃,有破甲棱,可刺可劈可砸可扫),再配合人马装甲,简直就是古代战场上的重型坦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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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吧,几百年后牛皮哄哄的那些所谓的重骑兵,比如金国铁浮屠、西夏铁鹞子、蒙古铁骑、清朝三重甲什么的,论单兵战斗力在南北朝具装甲骑面前就是棵纯纯的小趴菜。道理也是一样的——甲不够厚、武器威力不够大、训练时间不够久、作战经验不够丰富,连战术都是人家玩剩下的,还怎么打?

但具装甲骑的辉煌期非常短暂,可以说是昙花一现,这又是为啥?

答案一是太贵,二是太脆,更重要的是老冤家步兵也跟着进化了……

贵很好理解——据《新唐书·食货志》记载,唐宪宗元和年间(806~820年)全国年产铁还不到6000吨,就相当于今天一个村镇小铁厂十天半拉月的产量,可以想象人均耗铁百余斤,再加上高昂人工费用的具装甲骑得贵到什么份儿上。脆也不难脑补,像具装骑兵的典型代表、东魏猛男高昂,史称“马槊绝世,左右无不一当百,时人比之项籍”(《北史·卷三十一·列传第十九》),厉害吧?被宇文泰不惜血本的拿人命堆,照样堆个全军覆没、单骑走免。这还是幸运的,要是这厮冲锋时被敌军甚至就是一具尸体磕碰到了马腿,或者干脆就是踩到了块石头、小土坑,那就彻底玩完。因为负重的关系,他恐怕连从地上爬起来的机会都没有,只能任由被人当猪狗宰。

再一个就是前文提到的战马负重极限的问题。在人马都披重甲的情况下,再雄骏的战马也扛不住,往往冲锋一两次就得彻底趴窝。而且还特别挑战场,上坡爬不动,下坡刹不住,坑坑洼洼的地形你想先摔死谁?因此本来打得好好的,结果压轴登场的具装甲骑非但没当成撒手锏,反倒没少给自己添乱的破事,在那个年头一点都不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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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老冤家……你骑兵会堆甲,我步兵就不会?而且还便宜,看谁堆得过谁!

于是具装甲骑这股浪潮来得快,退得更快。到隋朝时,在满朝鲜卑勋贵的求情下,杨坚才一脸嫌弃的保留了数千人的重骑兵部队。到了唐朝,李渊、李世民父子谁的面子都不给,一个具装甲骑都不要。像在今天还经常被人拿出来津津乐道的所谓“玄甲重骑”,其实就是一支轻甲重兵的中型骑兵部队,要是非让他们正面硬刚具装甲骑就是白给,但机动性、生存性和战术适应性则远胜之。

就像主战坦克取代了重型坦克成为今天地面战争的主流一样。

至于宋明两朝普遍装备的穿皮甲、持两米多长的枪矛甚至是砍刀的骑兵,颇类似今天薄皮大馅、一穿俩眼的装甲车,炮塔上还就装了挺小口径机枪……

反正从两汉到隋唐,中原骑兵要么“下马地斗”,要么就拎着根又长又粗又重的家伙事玩肉搏。但不管怎样,都是只擅长游斗骑射的游牧骑兵的天敌,怎么打怎么有。

03

经常看到有人说“兵器越怪,死得越快”。这句话最早是谁说的我没查着,但可以肯定的是不会早于两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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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在此之前,真正的强军、劲卒没一个不是玩得花、玩得怪的。而且越花、越怪,就越能打。

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唐朝时最流行的那些兵器,比如马步槊、陌刀、横刀、重剑以及锏、挝(大棒)、棓(也叫连枷,本是种农具)、鞭等,在两宋之后基本都沦为了“奇门兵器”,统统被朴实无华的刀矛所取代,或者沦为华而不实的礼器,或者消失无踪,有的到现在干脆连实物长啥样儿都搞不清楚,这是为啥?

其实一句话就能说清楚——隋唐以前的各朝打仗,基本的部队编成大多是“花队”。而从两宋到明清,几乎就是清一色的“纯队”了。

所谓“花队”,就是部队不明确按照兵种进行划分,都混在一块。最基本的就是步骑混合,即便是步兵,也不分弓弩兵、枪兵、刀盾兵什么的,但也不是简单的凑在一块的大杂烩。就拿唐军来说,无论是初期的府兵还是中后期的藩镇兵、神策军,人手一张弓、一壶箭、一把横刀是标配,然后根据战事需要临时配发各种重型兵器,比如马步槊、陌刀、大斧、重剑、盾牌等,还没准哪场仗发什么玩意。同时还不禁止甚至鼓励士兵自行配置其所擅长使用的副武器,像本是农具的棓在唐军中成了“网红”,不知砸碎了多少颗异族或是同族的脑袋,就是这个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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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唐军打仗其实很简单,远则全员弓箭手,近则全军疯狂捅人。等到槊斧剑啥的折断了、卷刃了,就拔出横刀乱砍。杀到兴起,再掏出干农活时的老伙计,拿敌军的脑袋当谷粒子拍……

这意味着一个令人非常震撼,或者是非常可怕的事实。

一个合格的弓箭手,没个三两年练不出来,优秀的更不知要苦熬多少个岁月。要是再让这个射手还必须精通各种乱七八糟的“奇门兵刃”呢?都说“月棍年刀一辈子枪”——甭管马槊、步槊可比枪矛难练多了(隋唐五代的主力部队都用槊,只有乡兵辅兵才用枪矛)。陌刀、重剑这种长度不够还必须双手握持的重兵器更难,完全就是以命换命,不但技术要求高,对意志品质要求更高,非军中勇士、老兵不能胜任。

就这样的兵,你得花多少钱、多少时间才能养出来一个?像宋明那样五日一练、十日一操都算王牌的兵,怎么比?

所以带着这样的兵,苏定方以万余步兵打崩西突厥十万骑兵有啥可奇怪的?就算打输了的怛罗斯之战,高仙芝带着数千安西兵与10~30万大食人血战5日依旧不落下风。若非葛罗禄人突然反水,谁知道这场仗会打成啥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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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样的兵,怎么会不骄横、会不跋扈?在晚唐五代动辄杀将逐帅,并叫嚣出“天子者,兵强马壮者当为之”这样的大逆不道之言?

所以就凭赵大、赵二那副熊样,借他们十副胆子,敢练这样的兵、用这样的兵?对已经被晚唐和五代的凶悍武人吓掉了魂的赵家皇帝来说,这样的兵的“战斗力冗余”实在太过剩了,根本不划算。你们还是该射箭的专心射箭、该耍刀的专心耍刀去吧,还不用太辛苦,一个月练个两三回就够了吧?再练多了也不给加班费哦!

至于那些前朝的“凶器”,陌刀、重剑这种拿命换命的玩意太容易养出连皇帝都敢砍的亡命之徒了,还是熔掉打制成锄头最好。同理铁棓什么的就该干回自己的老本行,打谷子打得好好的,敲什么人脑袋?至于马步槊什么的,也太贵了,弄几个当礼器在仪式上显摆下就好了。你问打仗用什么?刀矛什么的不就挺好吗?价格便宜量又足,威力又适度,吓不到敌人不要紧,吓不到自己才最重要嘛。

这就是“纯队”,抓几个农夫胡乱操练几个月就马马虎虎能上阵了。看起来还层次分明、整整齐齐、老老实实,哪像前朝那般乱七八糟的如同游兵散勇,其实就是群活土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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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唐时一个幽州镇就能镇得契丹不敢南窥,五代时李存勖带着五千疲兵就能打崩耶律阿保机亲领的十万“开国精兵”,50岁的李嗣源敢独闯契丹骑队,拿铁棓把契丹人的脑袋当谷子拍,最后还生擒一名队帅安然回返本阵……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怎么短短几十年后,赵二就让这个父祖辈连正眼都懒得瞥一眼的手下败将打成了高粱河车神?

要是赵家爷们还敢玩“花队”、麾下将士个个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还会这样吗?

04

骑兵,是冷兵器时代的王者,其地位类似于一战时的炮兵、二战时的装甲兵以及冷战后的蘑菇蛋。历史上但凡武功赫赫的王朝,甭管是“下马地斗”还是贴身肉搏,或者干脆学游牧民族玩骑射都无所谓,但要是没有一支说得过去的骑兵,一切就都是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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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骑兵这玩意,不但贵、脆,还不是说养就能养的,跟一个王朝的军政大略息息相关。

宋朝极富,明朝极穷,但共同点都是骑兵不咋地(明粉别杠,明朝骑兵就开国头50年还凑合,即便那时也没法跟汉唐比)。对此经常有人给出那个又菜又烂的借口——没有养马之地嘛,怎么练骑兵。

汉朝的马就多了?刘彻砸锅卖铁才给卫霍凑出14万匹马打出个漠北之战,之后闭门锁户装孙子,拼命的休养生息,直到40多年后刘洵才又划拉出16万匹马,立刻分5路大举北进,一战彻底打垮匈奴。

不但没马,连鞍辔蹬铁这些最基本的东西都欠奉,但老刘家的硬骨头们照打不误——骑射玩不过你,就练突骑贴身肉搏;马匹不够,就“下马地斗”——反正哪怕剩最后一口气,都要去打、去攻击。就算不得不守一下,那也是为了下一次更狠、更猛的去攻击。

北宋常年的马匹保有量大概在20~30万匹之间,较隋唐肯定有较大差距(后者大概在60~70万匹)。但像刘彻、刘洵那样搞几次单程票式的伪骑兵“下马地斗”毫无压力,可是姓赵的敢赌哪怕一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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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光想想,我估计他们都不敢。

明朝更不用提——蒙古人给他们打下了多好的基础,又留下了多大的遗产,结果全当一次性消耗品给祸祸没了。如果姓朱的真那么厉害,明粉们地图开疆最狠的都开出几千万平方公里的偌大江山了,怎么就没开出块能养马的地方?

难道在那276年里,地球地理大变异了?

说白了马有困难,但不是大问题,因为这个问题哪怕是唐朝也有,关键还是人不行了。

或者说没那个心气儿。两宋以降,社会风气愈发的保守内敛,汉唐之时“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的铮铮铁骨和尚武精神成了大逆不道、令人畏之如虎的异类;从军入伍、保家卫国从人人追捧称颂的对象变成了贼配军、“好铁不打钉,好汉不当兵”,变成了“东华门外唱名者方为好儿”,还怎么打,打什么打,凭什么给你打?

姓赵和姓朱的大多数,最关心的都是“家贼”,都喜欢把军队当贼防着、当猪养着。至于外患,防住就行了,防不住还能跑,跑不了……还不许我跳海上吊吗?

反正就是跳海上吊,也不能让“家贼”得逞——别以为“宁赠友邦,不与家奴”是一百多年前某个老太太的独家专利,这玩意家学渊源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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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骑兵,又类似现代的海军,就是个纯粹为了攻击而生的兵种。拿这玩意看家,费效比太低不说,还是把双刃剑,一时不防没看住还可能回头咬自己一口,所以要他干啥?

所以姓刘的姓李的哪怕把裤子当了也得把骑兵大爷伺候好了,而姓赵的姓朱的没准恨不得他们仅剩那仨瓜俩枣的骑兵统统骑驴才能安心睡觉。

因此到了后来,中原王朝还得靠蒙古和满洲骑兵给自己找回面子。蒙古骑兵大多是典型的草原风格,以游斗骑射为主;而满洲骑兵则比较另类,既能骑射,还能下马地斗和贴身肉搏,风格比较杂糅。像皇太极灭漠南蒙古,就是骑马狂追,追上后围住下马地斗。最后活活把林丹汗给耗死了,典型的西汉骑兵风格。

但要是关公战秦琼一场,把他们穿越到南北朝至隋唐那个中原骑兵的黄金时代,无论蒙古还是满洲骑兵的下场,大概率就是送人头。

比如那幅乾隆皇帝洋洋得意的令宫廷画师绘制的、用以显示大清骑兵风采的《阿玉锡持矛荡寇图》,要是让高敖曹、尉迟恭、李存孝这帮惯披重甲、持长槊横扫千军的悍将们看到,估计会把肚子笑抽筋——那哥们手里使的,是他家婆娘的绣花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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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厚又长又粗又重,这就是骑兵致胜的王道,别的都是扯淡。你又薄又短又细又轻,就没资格跟人家比。

非要比,就是送人头。

责任编辑: 刘诗雨  来源:倾听历史观 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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