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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渡香港 从“督卒”到“起锚”

—从“督卒”到“起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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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年代的逃港批斗会

1962年那次大逃港平息后,尽管内地边境管制逐年严厉,但偷渡逃港者仍不绝于途。在深港边境那次“反英抗暴斗争”平息后,港英方对偷渡人员一反过去部分收容、部分遣返的办法,对偷渡者,基本上是采取全部收容,并在一般情况下,半年后就发给身份证。这一政策,给偷渡行为增加了一剂“催化剂”,至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知识青年偷渡逃港潮延续十年之久。

偷渡逃港由于边境管制严厉,偷渡逃港者对于偷渡行为的暗语也发生着变化。二十世纪五十至六十年代初,广东地区的百姓,把偷渡逃港暗地里称为“督卒”,把偷渡逃港者比喻成中国象棋的“兵、卒”。中国象棋里的“兵”和“卒”是最小的棋子,身份卑微,未过河前(楚河·汉界)受到严格限制,只能前走,左、右、后退都不行;而一旦过了河,它们就威风大振,横冲直撞,且勇往直前,绝不后退。

一般偷渡者,都是百姓,他们像未过河的“兵”、“卒”一样,社会地位卑微。横在中英边界的深圳河,就是象棋盘中的“楚河”、“汉界”。百姓一旦越过深圳河,就会像过河的“兵”、“卒”一样,为自己的人生奋勇拼搏,也有不少人为了实现这一目的,在偷渡途中,成为深圳河的祭品。偷渡逃港一般是社会生活困惑的失意者,当时内地政策导致他们共存一种心态:过了深圳河,今生今世都不能再回来了,所有的亲人、同学、朋友,都将相见无期。

1966年5月,广东省公布反偷渡八大基本政策,凡1957年之前偷渡出去的,只要拥有港澳身份证,就属于港澳同胞,此后偷渡出去再返回内陆的不仅没有优待,而且被禁止再出境。

1967年后又出台新规定,偷渡逃港的回归人员,一律不准回港,取消了1966年规定中以1957年划界的规定。随着边境政策日趋严厉,边境安防设施和措施也不断加强,偷渡逃港者要翻越有着现代安防设施的深圳河已不那么容易了,一些“督卒”者,只得另辟新途——泅渡过海。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边境“督卒”的边民走的差不多了,进入七十年代,边境地区大批上山下乡知识青年成为偷渡者。这个群体具有不同于边境老百姓的许多特性。

被发配到穷乡僻壤的红卫兵知识青年,从市民变为农民,物质和精神生活极其贫困,繁重的体力劳动、落后的生产生活习俗、僻狭的地域观念,使他们在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灰飞烟灭后,感到极度的沮丧和困惑;各种社会势力和户籍政策的歧视,又使他们不堪忍受;回城无期更使他们感到前途一片暗淡。

从广州上山下乡到深港边境一带的知识青年,最终选择海湾对岸的“资本主义香港”。他们中一部分人,曾经经历过“督卒”,并做着再次“督卒”的准备。这些人,他们并不认为自己是叛国投敌者,更不认为自己是“阶级敌人”,他们觉得自己是热爱祖国的,只不过是为了生存,为了人生拼搏而去香港。

此时,国家的政策也有了一点变化。1972年8月,广东省委向中央、国务院报送《广东省偷渡外逃情况和采取措施的报告》。周恩来在文件中批示:“不要什么问题都提到路线斗争上来。”还强调对偷渡逃港者要“示之以威,还要动之以理,而且这后者是主要的,前者不到不得已时,不要滥用”。

1973年12月,广东省委颁布新的政策规定,重申1970年海丰会议部分精神,在个别政策上出现松动,同时强调要严格区分两类不同性质的矛盾。

此时的知识青年,也把“督卒”一词改为了“起锚”。

“督卒”——过河“兵”、“卒”再也不能回来,起锚开航的船,终归要有返航的一天。

1967年1月,马思聪偷渡逃港,展转美国定居。

1972年,随着中英关系改善,深港边境形势缓和,政策的松动,大规模的偷渡逃港潮再次掀起。

对于在文化革命政治斗争中已不再需要的红卫兵学生来说,逗留在城镇中无学可上,无业可就,无所事事,又天不怕地不怕;有着狂热造反精神。国家最高决策者已经认识到这是一个迫在眉睫,刻不容缓的问题,国家必须就他们的出路问题尽快做出选择。

当刊登了《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的《甘肃日报》放到毛主席的案头后,一下子触动了毛心某个敏感点,十分重视新闻舆论的毛泽东立刻让《新华社》和《人民日报》社派记者到甘肃会宁县,实地核实稿件的真实性,然后转发全国。

1968年12月22日,《人民日报》在头版用整版的篇幅,原文刊登了由新华社转发的《甘肃日报》的消息,加编者按,发出了指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要说服城里的干部和其他人,把自己初中、高中、大学毕业的子女送到乡下去,来一个动员,各地农村的同志应当欢迎他们去。”

毛泽东的这一指示形成了文化革命中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狂潮,一项解决城市就业压力为出发点的举措马上锐变为一场以“改造人”为宗旨的政治运动。毛泽东在给上山下乡运动的发展提供了充分的政治理由的同时,也为在运动内部制造出更多的矛盾留下了伏笔。为了寻找能自由发展的空间,知识青年只得孤注一掷,离开这连吃都成问题的地方,用青春和生命作一把赌注,铤而走险,赴海求生,他们选择了海湾对岸的“资本主义香港”。

在今天书写知青史时,如果缺少了广东知青大“起锚”,历史就不完整,“起锚”应随中国知青史一同进入历史博物馆。

知识青年“起锚”逃赴香港时,已不像1957、1962年的“督卒”,走过罗湖桥、文锦渡、罗芳耕作口岸、沙头角……等等那么容易了。他们必须逃出无产阶级专政的天罗地网,才能达到资本主义的香港。此时大多知青“起锚”逃赴香港的路线一般有三条:

首先是西路,从东莞进入宝安、南山一带,泅渡深圳湾。由于深圳湾临珠江入海口,很少有鲨鱼,沙滩边又有红树林可作偷渡人藏身之地,风浪相应小一些,泅渡的危险也少一点,悬着这条路的偷渡者多,边警在这一带防范森严,到达海边的难度也加大了。西路潜在的危险是:一、珠江江水在出海口有时和海流会形成漩涡,人一当进入漩涡,危险极大;二、如正碰上退潮、偷渡者一旦被潮水带入伶仃洋,那也就是不葬身鱼腹也得尸沉海底。

责任编辑: 李广松  来源:记忆 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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