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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岩作者罗广斌:渣滓洞坚持1年文革6天自杀还是被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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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1年12月,署名罗广斌、杨益言的《红岩》由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了。《红岩》一发行,在全国产生了巨大影响,罗广斌一下就成为青年们崇拜的英雄。尽管他的名气如日中天,但由于当年他在大屠杀之夜从狱中脱险的经历,构成了让人不放心的历史疑点。在“文革”前,就反反复复地审查了四次:

第一次是1950年,审查由市委组织部直接主持,审查结论是:一、罗广斌虽系罗广文胞弟,但受党较长时间教育,1945年参加共产党外围组织,1948年3月入党成为预备党员,工作表现好。二、关于在狱中的表现,所有党内外认识罗广斌的同志均证明他是一人一案,未牵连组织与同志,未写有损于党的东西。三、家庭营救时,特务准备好悔过书,他坚决拒绝签字。四、在狱中鼓励难友坚定斗争意志,领导难友突围脱险。五、解放后工作表现积极。审查结论给予充分肯定,决定恢复其党籍,并于1948年12月1日转正。

第二次审查是1955年的肃反审干运动,由市审干委员会主持。此次审查结论语言规范,对于罗广斌被捕原因、狱中表现及越狱脱险大体与第一次审查结论一致,认定:罗广斌被捕期间无问题。

第三次审查是1959年4月,由于在押特务张界供称罗广斌被捕后,曾交代了组织关系。于是市委指示市公安局成立专案组,对罗广斌的以下细节问题进行再审查:1、在秀山时,是谁通知罗广斌重庆地下党遭受破坏?既知重庆出了叛徒,为何还要来重庆?如何与邓照明接头?在返蓉途中有无问题?2、究竟是什么原因被捕?3、罗广斌行踪是谁暴露的?原特务在成都捕他时,假称是为马识途送信,既然罗广斌认识马识途的字迹,为何没发现老马的“信”封面字迹有诈?4、徐远举给罗广斌看的冉益智“报告”,其内容是什么?他看后有何表示?面对敌人掌握的确实材料,他为何还要“横扯”?这个报告提出的疑点无法立足。所谓“交待组织关系”,究竟是承认了党员身份(“组织关系”是指党员身份),还是出卖了组织?哪些人被出卖了?既然认定上级冉益智指供了他,无法“横扯”,为何承认党员身份又是个问题?张界供认罗广斌承认中共关系;同时,也证实罗广斌表明了三种态度,即要么无条件释放;要么接受处决;决不依赖哥哥的关系出狱。证明罗广斌对党是忠诚的,还需要审查什么呢?这次审查没有结果。

第四次是1964年。小说《红岩》被译成日文后,日本民间组织邀请罗广斌访日。共青团中央征求重庆市委意见,于是又进行审查。其结论是:罗广斌系刘国定出卖,经罗广文同意而被捕;承认了党员身份未叛党;脱险出狱是因为人情关系。此结论措词用语大有贬意,但肯定了一个基本事实:“未叛党”。市委组织部的最后意见是:还有一些细节问题需进一步调查,在未细节未澄清以前,不宜出国访问。在阶级斗争“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的年代,罗广斌的政治生活遭到诸多限制。

1965年1月,江青先后两次在人民大会堂约见罗广斌、杨益言,在长达八九个小时的“谈话”中,她以一副无比关心《红岩》创作的神态,给罗、杨出主意、提要求、交任务,要罗杨按照她的想法对《红岩》中江姐的性格和形象进行“修改”。“应当把江姐当作民主革命时期女共产党员的典型来塑造”,“她(指江姐)的性格应当是能文能武,以文为基调,文中带有几分英气……她既善于作公开合法斗争,也善于进行秘密非法的斗争。”她要他们把江姐的性格和经历,“改”为江青的性格和经历,为她树碑立传!江青的企图,罗、杨在感情上是无法通过的。经过几次试探,她发现无法达到目的,于是一场不可避免的陷害开始了。

“文革”开始后,罗广斌首当其中地受到冲击。1966年6月22日,进驻重庆市文联的工作组收缴了罗广斌创作笔记,准备批判;7月15日,他被迫写“检查”材料说:“小说中没牺牲的人物篇幅写得少,多是完全虚构,如对李敬原的描写,他有斑白的发丝等等,历史上便没有这样的人。(在我们的心目中,则是想按着刘少奇同志这样正确代表写的)……”。“文革”的主要目的就是要打倒刘少奇,于是红卫兵的批判大字报铺天盖地:“罗氏交出了‘斑白的发丝’和后台老板……无怪乎《红岩》出世后,得到旧中国宣传部拍手叫好。肖泽宽在1962年冬,还大肆鼓吹:‘中国宣传部对这本书评价很高,认为是白区党的斗争史,就到此为止了……’这正说明肖泽宽、罗广斌等人与旧中国宣传部阎王殿是一丘之貉!”8月3日,根据市委指示,对罗广斌又进行了第五次审查。这一次由市公安局连续提出三份《对罗广斌被捕的几个问题开展调查的报告》(之一、之二、之三),将以往的结论全部推翻。其要点是:一、罗广斌与马识途关系密切,被捕情节可疑。二、罗广斌严重丧失立场,承认党员身份,在敌特面前低三下四,大屠杀时,向刽子手求饶。三、敌特明确宣布释放罗广斌,并非其“越狱脱险”。四、包庇刽子手,把叛徒塞入烈士行列,自我吹嘘,伪装成“英雄人物”。调查结论:罗广斌被捕、狱中表现、出狱及解放后的一系列活动,都存在着严重问题。决定在运动中发动群众对其进行揭发批判,罗广斌成为运动批判的活靶子:首先大骂他是“剥削阶级的孝子贤孙”;第二说他炮制《红岩》“反动”小说;第三,揭发他是“叛徒”!

忍无可忍、退无可退的罗广斌愤怒啦!他要反击,要洗清强加给他的不实之词。1966年10月23日,罗广斌写出《致文联机关全体同志的一封信》,这是他的“造反宣言”。同时他在“解放碑”广场慷慨激昂地与市委工作组“大辩论”,痛斥他们的“反动路线”!他宣称:“我不是叛徒,我的作品没有问题”。毕竟有许多人崇拜《红岩》的作者,于是罗广斌成了重庆家喻户晓的“造反派”。当红卫兵来渝串联,参观白公馆、渣滓洞时,罗广斌就为他们作报告。1966年11月27日,在重庆体育场召开“11.27集中营烈士纪念大会”,罗广斌还以“大屠杀越狱英雄”、“革命作家”、“造反派”等多重身份在红卫兵簇拥下绕场一周亮相。于是诸如“向革命老前辈罗广斌同志学习!致敬!”、“强烈要求市委给罗广斌等同志平反!”的巨幅标语贴满了重庆。文联大门上还贴出一副赞颂罗广斌的对联:“想当年无辜系狱犹青松临风立,到而今横遭诬陷似红梅傲霜开。”

1966年底,重庆发生“12.4武斗事件”。罗广斌等人非常痛心和愤怒。12月5日,他在声讨所谓“保皇派”重庆工人纠察队时扬臂高呼:“打倒黑市委!解放山城重庆!”罗广斌等人以“文联全体革命同志”名义,写出大字报《愤怒控诉制造12.4大血案的重庆市委会》。又在12月5日给党中央、毛主席拍发的电报中说:“我们怀着悲愤的心情向您报告……当场打死多人、打伤一百余人。”12月9日,罗广斌和北京南下的红卫兵以及重庆造反派组成“12.4惨案上京告状团”。12月17日,首都红卫兵第三司令部(“红三司”)在北京工人体育场主持召开“全国在京革命派捍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誓师大会”。罗广斌是唯一在大会上发言的外地造反派代表。会上,他还通过“红三司”将一大摞“告状材料”交给了中央领导。由于罗广斌带头“造反”,而且成了重庆地区两大派系激烈斗争的焦点。

1967年1月,“上海1月夺权风暴”狂飙般波及全国。1月24日,重庆势力最为庞大的红卫兵组织“8.15派”夺了重庆市大权,建立了“革联会”。为争权夺利,2月1日,另一支“造反派”头头黄廉等人建立了“联络站”,反对“革联会”的“单方面夺权”。因要砸烂“革联会”,故又称“砸派”,罗广斌应邀去“联络站”开了几次会。4月21日,“砸派”与“8.15派”大打出手。由于罗广斌是从“8.15派”中出来,“8.15派”对罗广斌恨之入骨。“北航红旗”(北京航空学院红旗战斗团)驻渝联络组、“哈军工红色造反团”(哈尔滨军工学院的著名红卫兵组织,毛远新是其成员)、“鬼见愁战斗队”等组织首先举起“揭发大旗”,讨伐罗广斌。紧接着,“8.15派”也出来“揭发”罗广斌。由于“8.15派”势力强大,“联络站”黄廉等人赶紧发表声明:“我们和罗广斌没有关系……”。罗广斌的处境非常危险,整日东躲西藏。1967年2月5日,重庆建工学院“8.18”、西南农学院“8.26’”、北航“红旗”和“哈军工”等各路人马杀进文联,把罗广斌抓走。由于“中央文革小组”坚决支持“一月夺权风暴”,因而罗广斌反对重庆“革联会”夺权就成为弥天大罪。2月8日,“242部队”广播了《罗广斌该抓》的广播稿,这个广播稿绘声绘色地披露了罗广斌成为“叛徒”的细节,声调激昂地说:“罗广斌这个大叛徒,是重庆黑市委组织部长肖泽宽包庇下来的……罗广斌打着‘造反’旗号跳出来,完全是铤而走险,孤注一掷,妄图伺机为四川和重庆的‘走资派’翻案!”

罗广斌再也支撑不住了,他不断地写他狱中生活和怎样出狱的交代,写写停停,极端烦躁。1967年2月10日,罗广斌死了,年仅43岁。他是怎么死的呢?关押他的人是这样讲的:10日上午8时半左右,他在三楼卫生间小便和洗脸,一个姓张的同学(建院“8.18”红卫兵)在厕所外守候他。罗广斌把他的大衣、围巾、帽子,脱下来挂在厕所壁上,把钢笔、手表放在大衣袋里,然后爬上窗台。姓张的同学在门外守了约一两分钟,不见罗广斌出来,转身进门。一看,罗广斌已在窗台上弓身欲跳了。张急忙喊了声:“你要做啥子?”罗广斌假惺惺地吼了一句:“共产党万岁!”冲着三楼下的一块石阶跳下去,脑袋砸在石梯坎上,当即头破血流,脑浆四溅。关押他的屋内,罗广斌留下了一本《毛主席语录》和一封写给“文化大革命的英勇旗手”江青的信,上面的大标题是《在文化大革命中我的大方向始终是正确的》。罗广斌的夫人胡蜀兴,始终认为罗广斌不是“自杀”。据马识途说:“在罗广斌死的前一天,有人送来一张罗广斌亲笔写的条子。条子上说,他一切还好,要她带钱和粮票去。看样子他是准备长期斗争下去的,哪里有一点自杀的迹象呢?他在自认必死的国民党监狱里,还总是那么乐观和活跃,现在不过是造反派抓了他,他凭什么要自杀?”胡蜀兴和杨益言、刘德彬等人,事发后上北京告状.他们得到不少人支持,并在首都开了追悼会。胡蜀兴和杨益言、刘德彬在发言中一致认为:“罗广斌是被重庆‘革联会’、‘8.15派’等黑势力害死的!”《红岩》的责任编辑张羽以知情者身份,声泪俱下、慷慨激昂地在会上发言。到会者振臂高呼:“把杀害罗广斌的凶手揪出来!”张羽的控诉发言被录了音,流传各地;许多北京红卫兵为罗广斌之死打抱不平。于是,围绕罗广斌是“自杀”还是“谋杀”的争论流传全国,成为当时国内影响重大的事件。

1968年3月初,“中央文革领导小组”在北京为四川办了有5000多人参加的“毛泽东思想学习班”。3月15日,江青、陈伯达、康生等人作了影响重大的“3.15讲话”。江青在会上血口喷人:“杨尚昆是恶霸地主,他的亲属没有好的……(杨超)当然是自首的,是右派黑格尔……(按:杨超是原四川省委书记)弄个廖井丹(成都市委书记)来,他也是个呀呀乌……因为一个剧叫我调查,华蓥山我做了调查,碰见鬼,根本没有这个问题。罗广斌是罗广文的弟弟,有人替他翻案,我们根本不理他。华蓥山游击队,根本糟得很,叛徒太多了……王光美是大特务,是美国特务,刘少奇是大叛徒,四次叛变,我们有确凿的证据……”江青的讲话一传播,造成了新的一场政治迫害的开始,更多人的命运彻底发生了改变。使得川东、川西地下党成员以及罗广斌等人直至“文革”后很长一段时间,冤案长期难以平反。

1976年,“四人帮”被粉碎,全国各地开始平反冤狱,然而罗广斌的冤案没有结果。由于家属和生前战友的强烈要求,1978年,市委再次组织力量第六次对罗广斌的历史问题和死因进行审查。经审查决定:历史问题维持1955年的审查结论,算是复原了他的本来面目。关于他的死,是自杀还是谋杀?意见不一,于是只好使用比较空泛的政治术语:受林彪、“四人帮”迫害致死。罗广斌之死只能成为“千古之谜”啦!1978年11月11日,重庆市为罗广斌举行了骨灰安放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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