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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惠林:今天的世界更需要亚当·史密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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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是中华经济研究院特约研究员

经济学之父亚当.史密斯。(公有领域)

今年(2023)6月的某日(未知生日)是“经济学始祖”亚当·史密斯(Adam Smith,1723~1790)诞辰300周年,出现了一些怀念文章。有学者以“300年后,亚当·史密斯仍然不可或缺”歌颂之,个人更认为在此存亡危急之时,“今天的世界更需要亚当·史密斯”。

史密斯的思想体系

亚当.史密斯并非一开始就钻研经济学,但“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没想到一七七六年出版的《原富》(An Inquiry into the Nature and Causes of the Wealth of the Wealth of Nations,简称The Wealth of Nations)这一本经典钜着,竟让他被尊为“经济学始祖”。

根据已故的日本东京大学经济学院院长河合荣治郎教授的研究指出,史密斯终生一贯研究学问的目的,在于观察人类如何从野蛮时代演进至文明时代,研究此演进的学问、法律、政治和其他一切要素。为了完成此一伟大的计划,史密斯的研究领域范围极广,让世人不得不惊叹于史密斯的博学。从史密斯的《原富》之附录“语言发达史”得知,他还有未定稿的天文学史、与此有关的古代物理学史、关于古代论理学、哲学,以及绘画、音乐、舞蹈、诗剧的本质及其发展的文献。企图以这些资料编撰成一部人类文化史,才是史密斯毕生的意愿或目标,他在爱丁堡和格拉斯哥两所大学所讲授的讲义,只不过是此研究过程中的一个片段而已。

史密斯在爱丁堡大学讲授的是修辞学和文学,一七五一年任教格拉斯哥大学时,先是讲授道德哲学,之后改教伦理学。他虽讲授伦理学,仍以修辞学和文学为主,而道德哲学的讲义划分成三部分,一是自然神学(Natural Theology);二是伦理学(Ethics);三是法理学(Jurisprudence)。史密斯在自然神学中,论及神的存在及其属性,又好像是在叙述宗教心理。他在这一部分的讲义并未倾其心血去完成,而后人也很少提到这一部分。

关于第二部分伦理学,就是史密斯在一七五九年出版的《道德情感论》(The Theory of Moral Sentiments)这一本书,该书将道德的起源归诸于同情(sympathy)。至于第三部分法理学,就是肯南(Edwin Cannan,1861~1935)在一八九六年出版的《法理学讲稿》(Lectures on Jurisprudence),是史密斯在一七六三到一七六四年的讲课内容,由正义、政策、岁入、军备和国家法五章所构成。其中的正义和国家法两章,大体上承继其恩师哈奇逊(Francis Hucheson,1694~1746)的“自然法”讲义中的“私权”( private rights)和“政治”(politics)而来,但政策、岁入和军备却在哈奇逊的讲义中遍寻不着。不过,哈奇逊论私权部分,有着“关于财货的价值或价格”(Concerning the Values or Price of Goods)这么一节,哈奇逊在该节中论述物价涨跌的原因和货币的特质。依肯南的这个说法,史密斯最初将哈奇逊的这部分,以“政策”(Police)这个新题目讲授,这也是史密斯与经济学的初接触。此后,史密斯就越来越努力研究经济学,逐渐扩大并充实这一章:论人类的欲望、讲述社会的分工、谈利息和贸易。再加入岁入和军备两章,就以这三章作为日后《原富》的基础。所以,史密斯就是将法理学里的政策、岁入及军备三章予以扩大、充实,终而写出《原富》。

史密斯与经济学

身为道德哲学家的史密斯,为何会对经济产生兴趣并且深深投入其中?如上文所述,史密斯终生一贯的研究目的,系在于想作一部完整的人类文化发展史,他在研究社会进化的事实中,发现古代与近代对于财富的观念,有着巨大的差异。在希腊罗马时代,认为财富是堕落国民品性的东西,因而极力予以排斥,如斯巴达立法排斥贵金属,就被誉为古代最完美的立法。不过,近代国家的政策则完全相反,不但不欢迎贫困,而且想方设法唯恐不能增加国民的财富。近代人民生活水准的提升,无一不是依赖丰富的财富,而民众自由独立的要求,当然是由于印刷术的发明而促进知识的进步以及普及所致。人民之所以能够获得印刷品,乃因他们的经济环境有余裕之故。

亚当.史密斯深觉财富的增加,对于人民生活提高的重要性,因而认为,对于人民最重要的,不是他们参与立法与否的问题,也不是他们参与构成政权与否的问题,而是政策本身的问题。史密斯识破能够增加财富的政策,远比空虚的政治论,对于人民的幸福,更有直接的关系。史密斯在研究文化发展史的过程中,发现财富对于人类文化的发展影响最大,于是引起他对经济学研究的浓厚兴趣。

简言之,亚当.史密斯并不是一开始就有志于研究经济学,偶然的机运使其进入经济学的钻研,且最终托其而使生命不朽,就像使徒保罗到大马士革,并非为了浴受耶稣基督的神光,乃因偶然浴受圣光,于是发现神的王国。史密斯也是无法违逆命运的安排,浸淫于经济学研究,终而完成巨著《原富》。

从经济学在史密斯思想体系中的地位,以及史密斯研究经济学的过程,可以得知“财富本身并非目的”,史密斯认定财富不过是人类生活目的一个手段而已。所以,史密斯认为财富对于人类文化生活影响极大,才开始研究财富。如果我们说,研究财富对于一个撰写人类文化史的计划者,对于自然神学、伦理学、法律学的研究者,乃是必要的也无不可呢!正统经济学将财富本身视为目的,是从边沁(Jeremy Bentham,1748-1832)的功利主义入主后才有的。对于史密斯来说,财富只是生活的一种工具,而生活才是终极的目的。

亚当.史密斯长于综合之才,一方面把以前各流各派的思想兼容并蓄,另方面为多数河川注入其中,复又从其流出,因而被公认为“经济学的创建者”或“经济学始祖”。其实在近代经济思想史中,史密斯被归为“古典学派”,该学派也由他开始,而近代经济思想史中,若非祖述或修正这一学派,就是对这学派的反动。在这学派之前,至少有重商主义、重农学派的出现。

古典学派从亚当.史密斯开始,经李嘉图(David Ricardo,1772-1823)、马尔萨斯(Thomas Robert Malthus,1766-1834),到密尔(John Stuart Mill,1806-1873),自一七七六年史密斯的《原富》出版到一八四八年密尔的《经济学原理》发行的七十年间,是古典学派昌隆的时代。这个学派的每个学者,在研究方法和个别学说上,都有他们自己的特色和主张,但有一共同点,就是决不以史密斯的反对者或批判者自任,而是以继承者或集大成者自期,并且以遵守“自由经济”(自由交易)为原则。

亚当.史密斯的经济学,究竟哪一点比以往的经济学高明呢?近代的国家成立时,政府为了壮大声势和对外战争,所花费的费用颇钜。以往的战争,是临时征召诸侯臣下的军队应付的,但这样中断人民的生活不是办法,因而逐渐设置一定数目的常备军。而战争方式也与中世纪时大不相同,当时决定胜负的已非英勇敢死的骑士,而是更精锐的武器,这使得政府的支出大为增加,且与日俱增。如此,只凭以往君主的特权收入—诸侯的进贡等收入,是不敷使用的,因此,只有诉诸征收人民的租税这一途。而欲向人民征税,就得让人民的财富增加,于是,增加国民财富就成为政府的当务之急,而如何使国民增加财富,也就成为近代国家的政策,这就是所谓“重商主义”(mercantilism)。所以,经济政策是以征收租税为目的出发的,而经济学是从政府的租税政策产生的。

这种政策自中世纪末期至十八世纪中叶,前后共约两百五十年,经由这种政策,中世纪自给自足的都市经济,才能转变为国民经济的型态。它是从政府财政上的打算出发,因而纵令在后期成为增加国民财富的手段,其本身似乎具有相当独立的目的,但始终未能摆脱其出发点的色彩,财富遂成为国家(政府)的财富。纵使也考虑国民的财富,但这个所谓国民,不过是抽象化后个人集团的国民而已,至于实际民众各个人的财富,却未予考虑。

不过,政府的存在,系民众生活不可或缺的,因此,为维持政府的存在所必需的租税,对于民众来说,是有意义的。然而,应该是以民众生活为主,而政府为辅。若从为满足为辅的政府之必需,来订一切政策的话,就很难保证它绝不会与民为主之民众的生活产生扞格,十八世纪的情况就是如此。所以,主张“财富是民众生活所必需”,与“唯有财富才能提高文化生活”的人,他必须将财富变成非政府的财富,也就是人民的财富才行。从经济政策上,把征税的目的洗涤干净,从经济学上剥掉政治色彩,从而使其变成社会的财富,这就是亚当.史密斯想要完成的工作。

史密斯注重人民的生活,可由《原富》中看出端倪。他开宗明义就说:“对每个国家来说,供应全国人民每年消费的生活必需品与便利品的根本来源,是全体国民每年的劳动。”

在第四卷第八章中说:“消费是所有生产的唯一目的与意义,生产者的利益是应该受照顾,但不该超过也许是促进消费者利益所必要的程度。”这也是在批评重商主义者仅着眼于生产者的利益,却忽视消费者的利益,显示史密斯是如何重视消费(人民的生活)。

史密斯又在第四卷序言中说:“政治经济学,视为政治家或立法者的一门科学,企求两个目的:第一,要让人民有充裕的收入或生活物资,更确切地说,就是要让人民能够为自己提供充裕的收入或生活物资;第二,要让国家有充裕的收入支应各项公共服务。简单地说,政治经济学是一门探讨如何裕民又富国的学问。”这很明白地说明了经济学是以人民生活为目的,所以,史密斯把政府的收入置于次要位置。

对于史密斯的经济学,一般都以自由放任主义看待,不过,这绝不可以单纯解释为“政府不得干涉经济现象(营运)”,而应解读为“企图将以政府为重的经济学,转移至以人民生活为主,政府为辅的经济学”。为此,就必须让政府收回干预的手,于是出现了自由放任,政府不得干预的要求。十九世纪末,政府干预再度抬头,出现了所谓“集体主义”。将史密斯等个人主义时代置于中间,前面是重商主义时代,后面是集体主义时代,这两个时代都是政府干预频仍的时代。但集体主义时代,政府干预是为了人民的生活,这是因为经过史密斯等个人主义时代,确立了以人民为主的经济学。所以,经过史密斯等个人主义时代,政府的干预虽然复活,但它的目的却与重商主义完全相反。

有人或许会问:史密斯既然以人民的生活为目的,为何未曾倾全力于分配论?其实,史密斯在“分工”和“不可见的手”的分析上,已经交由“市场机能”从事自然分配了!

亚当.史密斯开始着眼于人民的生活,认识财富对于人民生活的重要。以往的民众改造运动,只埋首于政治组织的改造,以为这样就可以建设理想的社会,而史密斯舍弃政治形式,注意其内容,鉴于“物”之环境的重要,开始改造运动新局面,他将社会生活和财富直接紧密连结,在此基础上倡导自由主义。

重商主义的经济理论只在国与国间的贸易开放、保护游走,完全未涉及内地经济活动。对于所输出的物品,怎样在内地生产,如何运到海港;所输入的物品,到何处、如何消费掉等等国内经济的相互关系都不清不楚。重农学派对于财富循环的说明,才使世人知晓复杂的经济社会,怎样才有有机的密切相互关联,但重农学派只从农业这个狭小的管孔观察经济社会,其眼界受到限制。而史密斯则站在高一层的地方,俯视广阔的平原,因而才能将复杂的经济社会,一望就抓住原貌。而且,史密斯企图从混沌中发现能够推动整体的原动力,若能抓住这一把钥匙,必定能导致统一的秩序。史密斯将它求之于“人性”,并断定这是人的“利己心”,如此一来,经济学才开始成为一门科学。

此举的重要性,无论如何强调,大说特说,都不会过甚其词。对于自由的要求,我们也可以作同样的评价。英国很早就有争取自由的历史,但这只是英国人所要求的自由,并不是人类共同所要求的自由。自清教徒逃到美国后,自由才由神所赐予,不可以用人为的力量剥夺,至此,自由才不只是英国人的自由,而是天下人类所该要求的自由。从神与人之间的关系肯定自由时,自由就成为任何时代、任何国民都可以适用的原则,亦即,予自由以普遍妥当性。同理,自史密斯从人性出发研究经济学之后,经济学才被予以普遍妥当性。在此之前,经济学只是适用于一定时代、一定处所的经纶之策,而以“人性如此”而出发的经济学,只要对方是人,就可适用,亦即可用于任何时代、任何处所。所以,史密斯将经济学予以普遍妥当性,而普遍妥当性,是作为科学必须的前提,如此一来,经济学也就是科学了。如果人性的研究是道德哲学家所要做的事,我们也就可以了解经济学的创建者亚当.史密斯,之所以是大学的道德哲学教授的缘故了。

当然,人性的研究非始于史密斯,而经济现象的研究也早就有许多学人尝试,但从人性出发研究经济学的,却是始于史密斯。是史密斯开始站在经济学和道德哲学的交叉点,把经济学构成一门有系统的学问。休谟(David Hume,1711~1776)虽也曾站在这个交叉点上,但他未能充分发挥这个地位就去世了,史密斯也就这样才能独揽这个功绩。

史密斯提出的利己心,后由边沁的心理学快乐说(Psychological Hedonism)发挥得更彻底,而且成为正统派经济学人生观的根基和立场的前提。在十九世纪后半,一方面从社会心理学的观点,以为人性是复杂的东西,而不是单纯的利己心,另一方面,理想主义者斥史密斯的见解为自然科学,而企图从别的立场来创建经济学。然而,无论如何,企求说明人类本身里面复杂的经济现象的锁钥,将是永远不变的。史密斯将经济现象的说明求诸人性,犹如康德(Immanual Kant,1724-1804)将眺望外面的眼睛转向里面,这也就是为什么史密斯常被与康德比较的原因。就这一点,史密斯的地位不只在个人主义经济学中,而且,不管他是不是个人主义者,史密斯其实超越了一切学派,这也是他的第二个功绩。

以上指出史密斯把政治色彩从经济学去掉,以及他使经济学成为一门名副其实的科学;这两个功绩,这都在《原富》这本经典名著中显现。一七九六年,克劳斯(C. T. Kraus)教授就说:“世界未曾有过比《原富》更重要的书籍,自有新约圣经以来,没有对于人类有如此伟大贡献的书籍。”巴克(Henry Thomas Buckle,1821-1862)也说:“这一部书是以往所有书籍中最重要的一部,它在确立政治的原则这一点,是单一人最可贵的贡献。”这些话或许过于夸大,但史密斯的划时代成就与功绩,在历史上实在是绝无仅有的。

《原富》内容精要

亚当.史密斯于一七六八年开始着手著述《原富》,一七七三年时已基本完成。他多花三年时间润饰该钜着,初版于一七七六年三月,也就是美国建国和《独立宣言》发表的那一年面世。

《原富》共分五卷。第一卷共分十一章,主要内容是分析形成以及改善劳动生产力的原因,分析国民财富分配的原则。它从国民财富(国富)的源泉“劳动”,说到增进劳动生产力的手段“分工”,因分工而起“交换”,接着论及作为交换媒介的“货币”,再探究商品的“价格”,以及价格构成的成分“工资、地租和利润”。第二卷论物品积蓄的性质、累积及运用,共分五章,主要内容是讨论资本的性质、累积方式,分析对劳动数量的需求取决于工作性质。第三卷论不同国家财富增加的过程,共分四章,主要内容是介绍造成当时比较普遍重视城市工商业,轻视农业政策的原因。第四卷论政治经济学的思想体系,共分九章,主要内容是列举和分析不同国家在不同阶段的各种经济理论。第五卷论君主或国家的收入,共分三章,主要内容是列举和分析国家收入的使用方式,是为全民还是只为少数人服务,如果为全民服务有多少种开支项目,各有什么优缺点;为什么当代政府都只有赤字和国债,这些赤字和国债对真实财富的影响等。

书中总结了近代初期各国资本主义发展的经验,吸收了当时的重要经济理论,对整个国民经济的运作做了系统的描述,被誉为“第一部有系统的伟大经济学著作”。此书出版后引起大众广泛的讨论,影响所及除了英国本地,连欧洲大陆和美洲也为之疯狂。《原富》的首次出版标志着“经济学作为一门独立学科的诞生”,在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方面,《原富》起了重大的促进作用。

十八世纪结束以前,《原富》就已经出了九个英文版本。人们以“一鸣惊人”来形容《原富》的出版,并一致公认亚当.史密斯是一门新学科—政治经济学的创始者。亚当.史密斯因此而声名显赫,被誉为“知识渊博的苏格兰才子”。据说当时英国政府的许多要人都以当“史密斯的弟子”为荣。国会进行辩论或讨论法律草案时,议员常常征引《原富》的文句,而且一经引证,反对者大多不再反驳。《原富》发表之后,被译为多国文字,传到国外,一些国家制定政策时,都将《原富》的基本观点作为依据。这本书不仅流传于学术界和政界,而且一度成为不少国家社交场合的热门话题。

《原富》一书写作技巧高超,文笔清晰,拥有广泛的读者。史密斯反对干预商业和商业事务、赞成低关税和自由贸易的观点,在整个十九世纪对政府政策都有决定性的影响。事实上,他对这些政策的影响,在今天人们仍能感觉出来。

该书的伟大成就之一是,摒弃了许多过去的错误概念。亚当.史密斯驳斥了旧的重商主义,这种学说片面强调国家储备大量金银的重要性。他否决了重农主义者的土地是价值的主要来源的观点,提出了劳动的基本重要性。他的分工理论重点强调劳动分工会引起生产的大量增长,抨击了阻碍工业发展的一整套腐朽的、武断的政治限制。

《原富》的中心思想是,看起来似乎杂乱无章的“自由市场”,实际上是个自行调整机制,自动倾向于生产社会最迫切需要的货品种类的数量。例如,如果某种需要的产品供应短缺,其价格自然上升,价格上升会使生产者获得较高的利润,由于利润高,其他生产者也想要生产这种产品。生产增加的结果会缓和原来的供应短缺,而且随着各个生产者之间的竞争,供应增长会使商品的价格降到“自然价格”,即其生产成本。谁都不是有目的地透过消除短缺来帮助社会,但是问题却解决了。用亚当.史密斯的话来说,每个人“只想得到自己的利益”,但是又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牵着去实现一种他根本无意要实现的目的,……他们促进社会的利益,其效果往往比他们真正想要实现的还要好。”(《原富》第四卷第二章)

史密斯在《原富》中要回答的最后问题是,在社会的长期演进中,经济制度究竟是怎样在历史本身的大舞台上发生作用的。这个问题的答案见第五卷,他列举了社会发展的四个主要组织阶段,除非由资源的匮乏、战争或政府的坏政策予以阻止,否则这些阶段是会连续进行的。这四个阶段是:猎人的最初“野蛮”阶段,原始农业的第二阶段,封建或庄园“耕作”的第三阶段,商业上相互依存的第四阶段。每一阶段伴有与它的需要相适应的制度。例如:在猎人阶段中“没有任何财产……因此,也就没有任何确立的行政长官或正规的司法行政”。随着牛羊群的出现,产生了比较复杂的社会组织形式,不仅包括“可怕的”军队,而且有不可缺少的法律和秩序堡垒。史密斯思想的核心是:这种制度是保护特权的工具,不能用自然法为之辩护。他说,“文官政府是为了财产的安全而设立的,实际上是为保护富人,反对穷人而设立的,即为了保护有些财产的人,反对根本没有财产的人而设立的。”最后,史密斯描述从封建主义走向一个需要有新制度的社会阶段,这种新制度是由市场确定的,而不是由同业公会确定的,是自由的而不是受政府限制的。这在后来称为自由放任的资本主义,史密斯称之为“完全自由的制度”。这种物质生产基础的连续改变,将带来上层建筑的必然改变,这和马克思主义的历史观有相似之处。可是也有一个重大的差别:马克思主义体系中最后动力是阶级斗争,而在史密斯的哲学史中,主要的推动机制是“人性”,由自我改善的欲望所驱使,由理智所指导。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在《原富》中,史密斯在一定程度上预见到了马尔萨斯人口过剩的观点,也就是马尔萨斯在一七九八年发表的《人口论》(An Essay on the Principle of Population)中宣称的:“人口增长”已远远超过“地球供养人类的能力”,亦即“人口呈等比或几何级数增加,粮食呈等差或算术级数增加,人类将陷于‘贫穷的陷阱’中”。

责任编辑: 李广松  来源:大纪元 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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