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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套了西宫娘娘做“都承旨”

—我在“监中之监”中度过“文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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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改犯人是最贱的,唯其贱,即如人们脚下的泥沙,能承受一切人所不能承受之重。

好不容易,等到了散会。我就被押送到了集训队。这集训队就好像是我在农场的老家,干部、犯人,每一个都是熟的。年轻的管教干事姓魏,看见我,就笑笑地说:“又来了?”我说:“请魏干事赶快给我解了吧,手要断了。”他一边玩笑地说“不会,我给他们打过招呼,对你,可以照顾一下,捆轻点。”一边,就笑笑地叫人来把我的绳子解了,又说:“你呀,还不如就在集训队算了。”我也觉得,集训队这反改造窝子,好像就是民间传说里的那块“断龙石”,任何一条鱼,如果想要变成龙,就得跳到这块石版上来比一比,必须和这石版一样长,不能长一寸也不能短一分,短了要回到水里去再修炼,如果长了,就得把长的那截砍掉。我从1963年5月到1966年6月,已经三次被收进集训队,我怎么能按照“断龙石”的要求使自己变成龙呢?所以,魏干事说得好,不如就在集训队算了。也就是说,只能就做个反改造分子算了。

这时候,许多收监的犯人都一个一个地解了索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一个人的手杆上,一圈一圈红的、青的、紫的、紫中带黑的、皮肤上冒血的捆伤的绳子印,十分显眼。这对我后来在集训队写那首《绳痕》,是最刺激的现场体验,也是心灵烙印和悲愤情感的叠压与积蓄。它后来聚变成为了我做诗的灵感。

这一次收监的人很多,入监以后,马上就是紧张的“学习”“讯问”“检查”“交代”。有的人,大概是被这“横扫”的气势吓懵了,在听了报告、受到讯问以后,便赶忙走“坦白从宽”的道路,连日连夜地写交代材料,争取能得到从宽的处理。

我虽然是“三闯辕门”的“老集训”,但是,这一次和上两次是大不相同的。上两次的收监,是由于“中苏大论战”和“北部湾事件”的时局变化,政府不得不对“反改造分子”采取防范性的措施,我那时并没有犯什么错误。而这次却是作为“文革”的“打击对象”,收监以后是要进行审查处置的。我原先并不知道为什么要把我列为“打击对象”,后来经过集训队管教干事的讯问,才知道原来是山西寨中队有一个犯人向方指导员检举,说我在犯人中间散播反动言论,说我攻击江青出来“垂帘听政”。我只好向魏干事说:“根本没有这样的事!请政府干部去调查,我是什么时候向哪些人说的?有哪些人在场?哪些人可以对证?如果是个别人检举,那么,我和他是怎样说起来的?他说了些什么?我怎么会和他谈到了‘垂帘听政’?他懂不懂‘垂帘听政’是怎么一回事?如果不懂,他怎么知道这是攻击江青?如果他懂,请政府查明他是不是害怕我检举他才故意捏造情况来嫁祸于人的?如果经过调查,查明这种人是一贯捏造情况陷害他人的反改造分子,请政府实事求是地给以严肃的处理,以免得他今后继续害人。”——我当时估计,个别人的检举,只要被检举人据理反驳,管教部门是不能轻易定罪的;而涉及到“攻击江青”的问题,犯人是谁也不会承认有他在场的。而这个检举我的人,我猜到就是那个被叫做“臭水鸟棒”的家伙,在山西寨的犯人中,他根本找不到谁愿意附和他来陷害我。所以,我可以坦然无惧地把事情应付过去。

现在回忆起来,那一次“横扫”,后来的演变也真是不由人算。同时收监的人中,有几个过去十分机灵的人,由于害怕这次“横扫”会要了自己的命,连忙写检讨,交代问题,争取“坦白从宽”。结果,不到一个月,总场部就召开了“公判大会”,这几个人都被判处了加刑3年或5年。“宽大”当然也算得是“宽大”了,但刑期毕竟又拉长了几年。而其它那些不承认自己有反改造罪行的人,干部叫大家在集训队里一面学习一面反省问题,后来却大都没有受什么处分。为什么呢?因为那“文革”的暴风骤雨,并不只是要“横扫”犯人,它同时也在“横扫”政府机构。公安劳改部门也跟着产生了一些令人想象不到的“万花筒”式的变化。干部们的造反组织,有如“城头变幻大王旗”,一会儿是“人民公安造反队”、一会儿是“毛泽东思想战斗队”、一会儿是“井冈风雷”、一会儿是“雷马屏星火燎原”……干部们每天都在紧张地选择“表什么态”、“站什么队”、“举什么旗”、“开什么会”,都在忙着“贴大字报”、“开辩论会”、“夺权”、“打派仗”。对于已经收进了集训队的犯人,一般就看成是笼子里的“死老虎”,只要他们不跳不闹,有人管着,有枪杆子押着,就暂时放着也不算是大问题了。当然,个别的发现了问题,也还是要判要杀的。可很多人原先收监时本来就没有什么可以判罪的所谓“钢鞭材料”,只不过是有某些需要审查的“问题”,后来,随着时移势变,原先的所谓“问题”,似乎也就一天一天地淡化了。

责任编辑: 李广松  来源:往亊微痕 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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