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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丹:六四事件之后我躲进了解放军大院

六四事件后在全国的通缉下,潜伏在南京王丹因为耐不住躲避的辛苦又顺利搭火车回到北京,在朋友的帮助下,竟然在解放军大院里住了下来。在军队大院,公安无法进入搜捕,然而原以为躲进当局心脏的他第二天就被捕了。本文摘自《自由时报》,作者王丹,原题为《我戒烟的故事》。

六四学生领袖王丹

我说我不抽烟,很多人听了会一愣,因为都知道张雨生作曲、张惠妹唱红的那首《没有烟抽的日子》是我写的词——既然不抽烟,为什么还为“没有烟抽的日子”写一首诗呢?

一九八七至一九八九年我在北大读书的时候,其实是抽烟的,虽然不凶,一星期也要两三包。后来戒掉了,原因多少有些迷信的成分:八九学运爆发以后,我一头卷入运动的大潮,没日没夜地开会、奔波。然后又是在广场上绝食、静坐。自一九八九年四月十五日胡耀邦逝世以后,我记忆中好像就没再抽过烟——因为顾不上。无意识的戒烟状况一直延续到六月三日,中共出动正规军,以小型常规战争的规模对学生大开杀戒,我和其他一些朋友被迫转入地下,流亡到中国南方。

记得大约是六月十三日,我与同行的朋友分手,只身踏上逃亡之路。当时我人在安徽的芜湖,决定独自搭船顺长江到南京去找朋友。船开以后驶入辽阔的江面,水天一色,天空晦暗,我的心情也为之黯然。突然想到抽烟,遂起身买了一包“摩尔”。这是两个月来抽的第一根烟。谁知刚刚点燃火柴,就听到船上的广播里播放中共公安部向全国发出的缉捕二十一名“学生头头”的通缉令,而且第一个就是区区在下!当时我居然还有心情想到:“咦,两个月没抽烟,刚一想抽就这么倒霉,千万不能抽了!”于是把新买的一包烟攥成一团,掷入了滚滚长江之中。

说来也怪,自此以后,在全国通缉之下,我却一路顺利:在南京找到朋友并潜伏下来,后来耐不住躲避的辛苦又顺利搭火车回到北京,在北京也找到可靠的朋友,而且居然躲进了解放军大院住了下来。从六月十三日到七月二日,我再也不敢抽烟,也始终平安无事。

七月一日晚上在朋友家安顿好以后,他知道我有抽烟的历史,于是掏出一包烟让我。我把前此如何一抽烟就倒霉的事讲给他听,他的反应是:“嘿!到了我这里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这里可是部队大院,公安局的人想进来都不敢。”我想了一想,觉得也有道理,因为我已经躲入了当局的心脏,相应的,安全系数应当不低。在劝说之下,我抽了自八九学运爆发之后的第二根烟。读者也许可以猜到结局,第二天,七月一日,我就被当局抓到了!

即使如此,我也还没有变得很迷信,一直到一九九一年一月我出庭受审的时候,刚巧碰到押解我的公安人员之中,有一位是我小学同班同学。他为了我专门换了岗,来陪我度过等待宣判的时间。中国的习惯是敬烟,他也不例外,可是我的心里不禁一惊。但是想一想,命运真是太会捉弄人了,原来的同班同学,现在一个是囚犯,一个是看押者,感慨之余,忍不住抽了根烟——自八九学运以来第三根烟。说老实话,当时一直有传言说当局为了回应国际社会的压力,会当庭释放我,而我也多少存有一丝幻想。抽过烟之后出庭:当庭宣判四年徒刑,是北京受审学生中最重的!

从一九八九年四月十五日开始,我只抽了三次烟:第一次随后被通缉;第二次随后被捕;第三次随后被判刑。我发誓,第一,我仍然是无神论者;第二,我再也不抽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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