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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霞:我为什么对中共绝望?【长文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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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霞:你认识到党内的黑暗性(有一个过程)。你如果不动脑筋,你不接触那些东西,你是压根就不会认识到它有黑暗。因为我们从小到大都在这个体制里长大,家里的人全都给你正面教育,然后他们把所有那些个阴暗面,我爸妈全部把它给包起来,根本就不跟你说,你哪里知道它有那么多黑暗面。他们知道,你不知道。所以我们讲,不自觉的老人们,他们会替党隐瞒很多东西。那你根本就不知道。你的眼前一片光明。当你自己进入到工作,进入到社会当中以后,你才意识到有很多问题。然后这个时候你会对这个党失望。

这个会议他请那么四五个人,不多,四五个人呢,一般比方就是说,比方啊,讲到党内民主的,他会请到北大的一些个搞民主政治的、国家行政学院(中央党校)的我,就是像这类的吧,还有就是党建研究会(的人)。

袁莉:比如说中南海里面一般是什么样的人来参加会呢?

蔡霞:哪个常委的(人)通知你的,就是那个我们讲的中办的——他们的秘书局还是调研局我搞不清楚啊——他们通知你的,然后他就告诉你,我们是四组的,我们是五组的。你一听到四组、五组就知道他跟哪个常委。

袁莉:那一般是这个常委下面的人(来参会),还是说是中办很多人呢?

蔡霞:是这个常委的秘书,常委本人是不会出来的,然后他的秘书,一般就是打头的那个秘书是他的大秘,局级的这些人。然后呢,他下面还有一些年轻的小秘书,等于是秘书组里的人。我们进去开会的人大概就是那么四五个人。然后他那边要开会,就是大秘书听。他不管做记录,小秘书他们可以做记录,然后大秘书觉得重要的他自己也会记吧,但他不会从头记到尾。但大秘书主要就是听你的,然后他再提出一些问题。是这样的。

袁莉:然后就到了2016年2月份,习近平去了人民日报、中央电视台、新华社去视察,然后说党管媒体,对吧?

蔡霞:对啊,那是央媒嘛。那个检查中央电视台,写了个央媒姓党,绝对忠诚,请您检查。这个拍得呀,真的太肉麻了。所以那个任志强时就不满意了。他就发了几条微博。

袁莉:您为什么当时觉得您需要站出来说话呢?

蔡霞:其实当时是这样的,中国的媒体究竟是党媒,还是有一部分是党媒?有一部分是国家的媒体,它控制舆论,把那个媒体不叫作媒体,是叫宣传工具。所有的报纸都是党的喉舌。所以它的那些媒体,它首先看的是,你是说党的话。所以呢,传统的观念就认为所有的媒体都是党的。那么中央电视台究竟是国家的还是党的?

所以,任志强才讲,中央电视台是国家的。你拿着国库里的钱办的国家级电视台,你现在说要党媒姓党,还要让它检查。那你说你党库、国库要不要分开?就从这儿开始的。但是这个问题始终存在,它不光是一个国库和党库的怎么用的问题。党是没有自己的党库,它把国库就当成党库,你知道吧。所以它要用钱全在里边。然后这样的话呢,就有一个,党用人民的财政、用人民的钱来养这个党合适不合适?其实(刚才)这个问题的背后还有一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就是这个党作为执政党,你要不要让媒体保持一定的独立性,它可以客观地反映社会的各种情况,包括来监督,是吧。(这)就是媒体的作用,要不要?所以任志强本身说的是没错的。但是呢,本来都没事了,过了两天人家自己都把这个微博就是撤掉了。隔了两天以后,北京市委的党网叫千龙网,这个网不是民间网络——要是他是放在搜狐啊,什么新浪网我就不说话啦,因为这些都是民间企业(办的)民间的网,这个网上你骂谁都可以——但是你是北京市委的网,任志强就是提了一些不同意见,你就给他扣那个反党的帽子。

你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是经历过文化大革命的,我们知道反党这两个字一旦扣上去以后,意味着这个人毫无权利保护自己。他就没有任何权利了,他就比那个刑事犯罪还要严重。你知道吧,因为在中国从来政治罪是最严重的罪,刑事犯罪是放到第二位去的。所以这样的话呢,我就觉得把一个提出一些批评意见,何况是有道理的话(的人),你们把他扣成一个反党(分子)。反党这两个字就意味着任志强就是要被那个什么。所以我当时就想着要反驳这个事情,但是我当时还搞了一个宏伟的计划。我要写党库、国库的财政分开,党媒和国际媒体(的区别),民间要不要媒体、媒体怎么发挥作用,我想写四篇文章的哈,但是手里还在写别的东西。我想一篇一篇地写。结果后来因为任志强的这个处境(改变了原计划)。那两天就是铺天盖地的东西出来骂任志强,那我觉得这个气势太厉害了,什么谁给了他反党的底气什么之类的。

袁莉:对对,我记得。

蔡霞:大家都知道这个形势很严酷了,都很为任志强担心啊。有一天我们那个红二代的群里面,我就不说谁了,忍不住就在议论这个事情。然后其中有一个人说了句话,我们就看着任志强一个人站在那,被他们攻吗?怎么你们都不说话呢?我一听这个话我就坐不住了,你知道因为什么呢?别人可以不说话,我不能不说话。因为我是搞党的建设的。你这是党里边不公平地对待一个党员。(我是)党的建设的这个专业教学的老师,我这个时候不说话——别人是觉得不对他可以不说话,因为这不是他的专业,不是他的工作,不是他的职责——而我就是这个专业的老师,我就是这个专业的,这就是我应该说话的时候。如果这个时候我怕不说话,我觉得不是一个可以糊(弄)得过去的(问题),我觉得就是失责。

然后我那天为了写这篇文章,我一个下午都在翻,把所有的党内有关的党章到条例到纪律处分,所有的这些都看过了,然后晚上坐下来想怎么写。其实那篇文章五分之四是抄党章抄条例的原话,五分之一才是我自己的话。你知道,我觉得党章和条例上规定的很清楚,不需要说什么的。你就把这个原文拿出来看,就知道不应该这么对待任志强。但结果这篇文章就变成了他们后来就说我是反党(的依据),也说我反党,说我政治立场有严重问题。我说,你们不要说我政治立场有严重问题,你们要觉得我严重,我(文章中)五分之四全都是党章,你们(应该)先批党章是有问题的。

袁莉:您那会儿其实和老任也不太认识,还是怎么样,我记得。

蔡霞:压根不认识他。

袁莉:对吧?你们都没见过面我记得当时好像是,对吧?

蔡霞:是的,是这样的。我见过他,他不认识我。

袁莉:哈哈,对对,他一般都不认识人。

蔡霞:任志强是全国的著名的人物。我们在深圳大梅沙开会,他在那个大会上作为嘉宾发言,所有人都认识他。我在大会底下看着,我当时认识他是任志强,但是人家不认识我。我们就根本谈不上有任何私人交往。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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