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茂波在2017年2月发表他的第一份预算,今次是他的第六份预算案。
这几天有关财政预算案引发的争议及批评已经不少,本文想集中讨论是这个当局不敢承认的“结构性财赤”是如何形成,与及最终会发展成如何局面,是否真的是一个 Endgame终局?
回顾财政储备由陈茂波上任第一天有逾一万一千亿元,下跌至今天只剩下八千亿;由千五亿元财政盈余,变成今天赤字有近一千四百亿。最可怕是财政储备在六年间就消耗了近三成,超过2850亿元,由相当于二十八个月的政府开支,降至只够十二个月的政府开支,创回归以来二十五年最低水平。
有趣的是,翻查当年陈茂波首份预算案,他当时写道:“过去十年,不少欧美国家先后面临财困而引发危机,我们必须引以为戒。事实上,在一九九八年至二零零四年间,本港经历了亚洲金融风暴和科网股泡沫爆破……出现五年财政赤字。面对严峻的经济困境,当时政府财政储备在这几年间就消耗了四成,由相当于二十八个月的政府开支,降至十三个月的政府开支。”
陈茂波口中说的困难年代,时任财政司司长正是梁锦松,当时政府财赤严重,政府不得不大幅加税甚至要求公务员节流减薪,当时正是由梁锦松定下了财政储备的合适水平是12个月左右。
事隔六年,同样的画面居然是由陈茂波自己一手做成,这是何其讽刺。
值得留意的是,陈茂波在之前的五份预算案中,虽然都有多次讨论何谓合适的储备水平,但过去讨论均是“点到即止”。但今年的预算案,陈茂波终于立定主义,首次表明以过去逆境的财政状况参考,“目前财政储备水平是稳健的”,是直接认可了“12个月”是“合适水平”;然后连同中期预测,香港的财政储备会连续四年是“12个月”政府开支。
我之前已表明陈茂波刻意在预算案中看好今年经济增长,估计会达3.5-5.5%,这即使在基数下能够勉强达到,但之后四年香港能否一如当局预测,平均每年都有3.7%增长,甚至远高于疫情前2.8%增幅,其实存在不少变数。环球经济前景不明、地缘政治风云变幻,香港再出发,新的产业结构调整能否收效成为增长引擎,实在无法保证一帆风顺。
关键是预算案所作的中期财政预测,实在是要中期经济达到3.7%才能达到,一旦经济增长不符合预期,库房收入下跌,之后几年可恢复录得盈余就会成为泡影,以目前预测财政储备未来三年已经跌至只有政府开支十二个月的低水平,一旦赤字比预期严重,就会跌穿这条警戒线。
改写公共财政哲学恒常举债渡日
回顾2017/18年发表首份财政预算案,陈茂波第一件事做的,就是不再执行前任曾俊华将每年三分一的盈余放到“未来基金”,反而在之后更想出打“未来基金”的主义,由北部都会区以至共同投资公司,均是伸手向“未来基金”要钱。这正反映两代财爷最基本的差异:曾俊华爱储钱,要积谷防饥;陈茂波爱使钱,问题就留给下一代解决。
面对政府要增加“现金流”,陈茂波做了历任财政司不敢做的事情:破天荒为《基本法》第107条重新演释,即“以量入为出为原则,力求收支平衡,避免赤字,并与本地生产总值的增长率相适应。”
根据陈茂波的说法,“香港应善用发债的空间,以支持和加速经济发展,并创造容量、投资未来,让市民更早分享发展成果。”跟据陈最新提出的指标,指现时政府的未偿还债务相对于本地生产总值4%,未来有空间进一步发债,预计到2027/28年中期预测的尾段时,相关比率仍会低于百分之十。
以政府预测23/24年本地生产总值(GDP)达到30390亿元,政府债务占比由4%调高至10%,换算即是由大约1215亿元,在四年间会增至约3040亿元,增量约1800亿元。以全港市民733万人,每名市民就要负担约4.1万元债务。
过去香港政府不是没有发债纪录,但今次陈茂波提出发债是要增加“库房收入”,未来至少5年度每年发债650亿元,变相使到政府库房账面上可提早2024/25年度出现盈余,但会使港府债务升至占本地生产总值9.5%。而且陈茂波更巧立名目,提出成立全新的“基础建设债券计划”,其中基建债券可用作融资铁路及土地拓展,目标销售对象是香港市民,甚至声称会优先予强积金认购,称可以让市民对香港有“参与感”、“获得感”。
这是将一些香港未来的“大白象”工程,包括造价提升至6000亿的明日大屿及北部都会区,将市民绑上一部不归路的烈火战车,分分钟结果是会“倒钱落海”。正如“本土研究社”指出,世上这类大规模填海工程最终都会烂尾收场,况且香港人口正经历结构性下跌,这两个合共可以承住二、三百万人口的大型工程,日后落成何处找人居住?难道全数就是由“新香港人”进驻?
更重要是香港将会变成一个负债城市,当然百分之十的负债不算高,陈茂波甚至笑称“有一个大家成日将佢同香港比嘅城市”的政府借贷比率为130%。但不要忘记新加坡GDP去年已增长3.6%,估计明年可以达至财政预算收支平衡,而且人家是独立国家,有自己的国防军事及外交开支,而且没有联系汇率的包袱。
无视结构财赤终局开端?
香港过去几年财政储备已经少了近三千亿,资金外流又令港元银行体系结余减少三千亿,最弊是连外汇基金去年都录得破纪录的二千亿亏损。要知道上面提到的三个项目,均是支持港元汇价的重要组成部分,数年间减少了数千亿元,而且可见未来只会继续减少,联汇制度难保不会再成炒家冲击对象。
以目前高企的利率环境,要成功发行基建融资债券,发债息率达4至5厘是最最低要求,那么这些“大白象”项目回报是否足够弥补利息开支?香港的结构性财赤几乎由回归开始已经说到现在,但陈茂波的六分财政预算案均对此视而不见,顶多做过的,就是上调股票印花税及引入累进差饷制度,今年谂无可谂就想出向马会“开刀”,未来五个年度征收每年二十四亿元的“额外足球博彩税”,总计一百二十亿元,原有博彩税率维持不变。
按陈茂波的讲法,马会已承诺不会减少对慈善事业的承担,如何处理这笔额外税款,不论节流或动用储备,“自己谂掂佢”。其实这个“额外足球博彩税”已有隐含“共同富裕”的设计,更像是一项特殊“暴利税”。既然先例一开,这种“暴利税”日后会否向大型企业、金融机构或公用事业埋手?相信最终只是时间问题。
更可怕是财政司对目前的结构性财赤“不作为”,三、五年后财政储备跌穿警戒线水平,联汇制度又因为支持不足受到冲击,根据货币发行局制度,即使在经济下行周期仍然要大幅加息捍卫港元,届时政府不得不向市民“开刀”:包括大幅上调利得税及薪俸税,到时做成恶性循环令资金加快流出本港,恐怕这就成了小说《追龙》中的终局:“只要令城市原来的优点消失,就可以令它毁灭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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